楚王商點頭嘆息:「令尹之言正是寡人所想,只是費時甚久,只怕寡人是看不到我大楚稱霸於天下,但若寡人擇後嗣得人,諸卿之中倒有可以輔佐新君威臨天下——」
太子槐聽到此言,正中心事,不禁臉色一變,他不敢抬頭看楚王商,只暗地裡斜看令尹昭陽的表情,想著他會如何表態。
昭陽也不禁看了太子槐一眼,見他神情惶恐,暗嘆一聲,口中卻說道:「大王放心,太子已經成年,必能續我楚國輝煌……」
楚王商看了太子槐一眼,嘆了一聲,擺了擺手。
他心中明白,如今列強爭霸,國與國之間競爭激烈,不進則退。楚國雖然在他的手中實力大增,但太子槐能力遠不如他,而曾經抱過期望的霸星,也不過只是一個虛話,這後繼無人,便是懸在他心頭的一塊大石。他生性堅韌,便遇上重大挫折,也不過是一笑置之,唯此事卻是耿耿於懷。唯今之計,也只有乘自己在位之時,多加擴張,便是太子槐做個守成之君罷了,待後世子孫有傑出者,再能振興楚國。
想到此處,將素日對兒子的厭憎之心也弱了幾分,聽到昭陽也在竭力為太子槐遊說,便點了點頭道:「寡人也將太子交與令尹,望你好好輔佐於他。」
昭陽連忙應聲:「臣遵旨。」
楚國君臣靜候著秦國發生變亂,不料過了數月,消息傳來,秦國新君雖然殺了商君衛鞅,但卻沒有如秦國公卿所願,廢止新法,反而借商君的人頭,平息了公卿的怒火,這邊新法卻在依舊推行。
楚王商聽聞此訊,長嘆一聲:「秦君真英雄也。」
此時他正在莒姬房中,莒姬忙問:「大王如何有此嘆?」
楚王商道:「歷代變法,無不是人亡政息。不想秦國新君有如此氣量,我本以為秦國自此變因為新舊兩法動盪,如今看起來,秦國只怕會成為我楚國的大患。」
莒姬侍侯楚王商多年,能做得一朵解語花,自然也不是木頭人。聞言笑道:「秦君縱有能力,然則秦國多年窮鄙,又與魏國結仇,便終其一世,恐怕也無法成為我楚國之患吧。大王放心,我楚國人才倍出,何懼秦國。」
楚王商稍解心事,莒姬又百般奉承,不覺在這雲夢台消磨了不少時光。更兼又有九公主聰明可愛,莒姬見楚王商心煩之事,便引他逗弄嬰兒,雖然幼童無知,卻能解頤。一來二去,便得了楚王商的寵愛。
楚王商子女繁多,也只有頭兩三個孩子出世時,得他一些關愛,孩子生得多了,便也不在意了。太子槐雖然因嫡長而立為儲君,然而小時候便不算太聰明,越長大更覺越覺得不肖自己,他一生征伐,滅國無數,對楚國的將來更是有著輝煌的藍圖,雄心勃勃地想了百年規劃,縱自己這一生壽數未及完成,也當要使後來者大展宏圖。然這樣宏偉的藍圖,一想要落在太子槐的身上,便覺得實不堪勝任。然而諸子中,雖有比太子聰明能幹些的,卻依舊與自己想差甚遠,還不到能夠為了這個庶子去改換太子位置的份量。
楚王商因唐昧之預言,又有少司命神像之事,便對這小公主格外關照些,他年輕時不以兒女為意,此時人過中年,征伐日少,閒來逗弄小小女兒,竟有了一絲慈父之情,兼之小公主雖然話還說得不甚清楚,卻正是幼兒最為討喜之時,便是鐵石肝膽的男兒,也不禁軟了心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