羋月疑惑地問道:「難道樹木不是長得越大越好嗎,棟樑之材不是一種誇獎嗎?」
那老人微微一笑道:「那你喜歡把你宰殺掉的誇獎嗎?」
羋月搖了搖頭。
那老人不說話了。
羋月卻細思著這個故事,越想越覺得有些東西似乎摸到了一絲脈絡,卻是仍在迷霧中看不清楚。
羋月忽然抬頭,問那老人道:「老伯,你的意思是,若是我和我弟弟要活下去,就不能做得太好,要處於材與不材之間才對?」
那老人拿起葫蘆,又喝了一口水,怔怔地看著前方,樹林中,不知何故,群鳥驚飛。
那老人道:「從前,有一隻海鳥飛到魯國都城郊外停息下來。魯人看到,稟之國君。魯侯便以御車將此鳥接到太廟,獻酒而貢,奏九韶以為樂,具太牢以為膳。於人來說,實是尊榮已極。可是這隻鳥喜歡的是海上飛翔,吃的是鮮活的小魚,這樣的供養它消受不起,過了三天便死了。」
羋月嘟噥道:「這魯侯實是折騰人,不,折騰鳥。」
那老人問道:「那你說,該如何對這鳥呢?」
羋月道:「要麼把它放了,要麼把它吃了。」
那老人大笑道:「是極,是極。子非魚,焉知魚之樂,子非鳥,焉之鳥之樂?」
羋月卻問道:「老伯,你的意思是說,我不是我弟弟,我不能代他決定他的人生,我把我的人生全系在他身上也是不對的,對不對?」
那老人卻轉而不答,只低頭收拾起地上的山雞骨頭來,卻是嘆了一口氣道:「唉,要是庖丁看到這隻山雞,一定覺得惋惜。」
羋月詫異地問道:「庖丁?」
庖人便是廚子,那時候的奴僕之輩多半沒多少正經的名字,不過是按著身份隨便叫個甲乙丙丁罷了。
那老人道:「庖丁是個庖人,叫丁,他是個很出色的庖人,專司剖牛之技,臻於化境。」
羋月不以為然的撇撇嘴,再厲害的庖人,也不過是個庖人罷了,用得著「臻於化境」這般的美譽嗎?
那老人繼續道:「一般的庖人解牛,一個月要換一把刀;好的庖人也得一年換一把刀;他手上的刀用了十九年,殺了幾千頭牛,刀還是光潔如新。」
羋月這才有些好奇地問道:「這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