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那醜陋粗漢姓魏,原是一個守城門的士卒,前些年因為好酒而被免了職,如今只是混跡於市井,是個無賴之徒。
「那家的婦人,倒是個斯文賢惠的,不知這廝是從何處拐來,可憐啊,素日經常聽到她被打得哭求之聲……」向壽聽著那長舌婦人用看似同情、實則有些幸災樂禍的語氣說著那酷似向氏之人的事,氣得握緊了拳頭,牙咬得格格作響。
莒弓站在偃婆身後,聽著偃婆打探,一隻手按著向壽,防止他因衝動打斷了消息的探聽。
那長舌婦指了向氏的住所,便心滿意足地捧著幾枚鬼臉錢進自家草棚去了。
向壽沿著她所指的方向,一路尋去,直到草棚的最盡頭,掀了草帘子進去,果然見到了那酷似向氏之人。
雖然這一路走來,都是簡陋的草棚,但這間草棚卻似是這一排中最破爛的了。不但破舊而骯髒,且幾乎什麼東西都沒有了,連四面的牆壁除一面有幾塊薄板以外,另外三面都只是用幾根舊木頭作支架,中間以稻草為壁,空空蕩蕩的隨便哪一處都能讓人穿牆而過。
那婦人便跪伏在那幾塊薄板圍成的擋風之處,背對著門,半抱著一個兩三歲的幼兒,拿著一爿瓜瓢,自己先飲了一口水,又細心地哺給那幼兒。
她衣衫破舊,舉手之間袖子落下,手臂上的傷痕更是觸目驚心。
向壽上前一步,哽咽地叫道:「阿姊——」
那婦人忽然僵住,好一會兒,才僵硬地將頭一寸寸轉過來,向壽只覺得她的頸上關節都似咯咯作響。
那婦人驚駭地轉過頭去,看到向壽的模樣,卻湧現出極為複雜的神情來。初時是驚喜和激動,甚至要放下手中的小兒轉身欲起,忽然間似想到了什麼極為可怖的事情,又嚇得退縮了一下,抱緊了手中的小兒,膝行退縮到牆角去,害怕地道:「不——你是何人?我並不認識你,你快離了我這裡去,我什麼人都不是,我什麼都不知道——」
向壽一心想尋到阿姊,不曾想對方居然如此拒絕相認,一直竟怔住了,淚水奪眶而出,跪下道:「阿姊,你不認得我了嗎,我是阿壽,你進宮的時候,我才五歲。我如今長大了,來尋你了,來保護你了。阿姊,阿爺阿娘都不在了,我只有你了,你不要不認我,你不認我,我就只有孤零零一個人了……」
向壽伏地痛哭,那婦人本已經洗淨了臉,此刻也不禁再度淚流滿面。她看著向壽,似有千言萬語,卻是說不出口,好一會兒才掩面泣道:「你快離了我這裡去吧,我是個不祥之人,休教我將災禍牽累了你去。快走,快走,若是被人看到,就不得了了……」
向壽猛地抬頭,怒道:「是誰,是誰在害你,阿姊,你告訴我,我找他去……」
那婦人哽咽著揮手道:「你走吧,我不識得你,你也不識得我。你好好地活下去,活下去,休要再來見我……」
莒弓站在門外,聽得裡頭兩人的對話,向壽只是哭求,那婦人只是拒絕承認,便知再僵持下去只怕是無用,便看了偃婆一眼,示意她進去。
偃婆會意,便上前一步,掀了草帘子進去道:「向媵人,你縱使不認向小哥,難道你連公主月與公子戎也不顧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