樗里疾搖頭,不以為然:「大王,商君變法,雖然國力大振,軍威大壯,可我大秦畢竟國小力弱,底子單薄。這些年來雖然取得了一些勝仗,可是青壯年都派出去連年征戰,田園荒蕪啊。雖然也得到一些割地賠款,但是收不抵支,這些年來都是靠秘密派出商賈向楚國和巴蜀購買糧食才能夠運轉得上。大王,秦國不能再繼續打仗了,要休生養息啊。」
秦王駟沉默。
銅壺滴漏的聲音一滴滴似打在樗里疾的心上。
過了好一會兒,秦王駟才長嘆一聲:「是啊,秦國是不能再繼續打仗了,打不起了啊。可是秦國卻又不能不繼續打仗,大秦立國,一直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若是大秦一味休生養息,只怕什麼樣的東西都敢欺上來了。」
樗里疾嘆氣道:「說得也是啊。」忽然想起一事,忙從袖中取出一卷竹簡呈上道:「大王,這是臣入宮前,客卿張儀托臣交給大王的策論。」
秦王駟接過竹簡,詫異道:「哦,這張儀自楚國跟著寡人來咸陽後,寡人故意冷著他,就料定他一定不甘寂寞,如今這是要寫一些驚世之論出來了。」
秦王駟飛快翻看著竹簡,看著看著,忽然又卷到開頭,再仔細地一行行研讀過來。拍案贊道:「善,大善!疾弟,你可曾看了沒有。」
樗里疾搖頭苦笑:「臣弟自然是看過了,可是覺得忒荒唐了些,誠如其說言,就這麼不動一兵一卒,能夠攪得列國如此?我們只消打幾場小戰,能夠得到大戰更有利的結果?」
秦王駟嘆道:「此人有些鬼才,你看他當年一文不名,就能夠將楚王及其后妃耍得團團轉。」他抬頭,看著樗里疾,兩人相視一笑,秦王駟繼續道:「他既然敢夸此海口,且讓他試試也好。如果他能夠三寸舌勝於百萬兵,那麼他要什麼,你就給他什麼。」
樗里疾鞠身應道:「是。」
見樗里疾離開,繆監悄悄進來,又向秦王駟低聲回了羋月再度奉王后之命出宮與張儀會面之事,秦王駟點了點頭,不以為意。王后能有什麼心思,他閉著眼睛也能猜得出來……終究,不過是後宮女人的心思罷了。
繆監退出,秦王駟卻看著几案上的匣子沉吟,這是當日樗里疾在打掃戰場之後,找到的一隻玉簫。只是當日羋月已經被義渠王所劫,因此這隻玉簫,就留在了他的手中。
只是,如今……
他想到了那個小女子,倔強、大膽、無所畏懼,又心志堅定。他喜歡羋姝那樣的女子,省心、簡單,可是他亦是不由自主會去欣賞那個跟她完全不一樣的女子。
想到這裡,他站了起來,順手取上木匣,沿著廡廊信步慢慢走到了蕙院門口,卻見羋月正在院子裡教魏冉用沙盤寫字。
但聽得她輕聲說:「這四個字是什麼,小冉認得嗎?」
但聽得魏冉脆生生的童聲道:「是『豈曰無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