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女子泣淚,盈盈下拜。蘇秦不知怎的,只覺得心頭激盪,不能自抑。這樣一個貴人落難,怎會不令人義憤填膺?這樣一個美女落難,又怎會不令人痛心?這兩種感情交織,便是為她做任何事他都願意,何況只是送信而已。
當下他慨然答應,隔著牆從那素衣女子的手中,接過了她親手書寫的帛書,還有帶著她體溫的玉璧。依依惜別後,他便又隨那侍女離了那條巷子。
待他走上熙熙攘攘的新鄭街頭,夜幕已經降臨。華燈初上,他驀然回首,那小巷已經沒於夜色中,那侍女也不知何時消失。方才那一場會面,竟如夢似幻,不知真假。回了驛館之後,拿出藏於懷中的書信和玉璧,這才相信,自己所經歷的是真事,而非一場夢幻。
他不敢多作停留,次日便驅車離了韓國,直奔秦國,又想盡所有辦法,才將這帛書夾在策論中,遞進宮中。如今,他終於替那素衣女子,把帛書和玉璧都交給了眼前的人,完成了她的請託。
蘇秦把經過說完以後,長長地吁了一口氣,當下便向秦王駟一拱手,辭行出宮。
秦王駟忙召數名心腹臣子,緊急商議孟嬴之事。
樗里疾道:「五國兵困函谷關,大戰在即,恐怕我們沒有餘力再為大公主的事與韓國及燕國交涉。」
張儀卻不以為然:「五國雖然兵困函谷關,但列國人心不齊,不過是迫於形勢結盟而已,都希望自己少出力,別人多出力。若是我大秦可以對不同國家給予不同的反應,使有些國家懷有僥倖之心,出兵不出力,自然就能分化各國。」
甘茂卻道:「我大秦將士灑血斷頭,乃是為保衛家國而戰。大公主已經嫁為人婦,她面臨的困境,乃是因為燕王噲和燕公子職的權力之爭。而我大秦強敵當前,實不該為了他國的權力內鬥,而犧牲將士們的性命。」
庸芮慨然道:「公主出嫁,兩國聯姻,為的本就是大秦的利益。而今公主受辱於臣下,大秦若是坐視不管,豈不是自己放棄權力?大秦連自己的王女都不能庇護,何以威臨天下?」
張儀亦道:「臣以為,當下五國兵困函谷關,雖然不是追究燕國的時候,但我們完全可以先接回公主,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秦王駟見兩邊相爭不下,亦知此事非一夕能決,當下便叫他們回去重議。
當夜,秦王駟召羋八子於承明殿,將孟嬴之事也告訴了她,問:「你以為,寡人當去接孟嬴回來嗎?」
羋月一怔:「此是國事,妾如何敢言?」
秦王駟頭疼道:「便不以國事論,你且說說看。」
羋月掩口笑道:「若以家事論,作為父親要接回出嫁了的女兒,只需一隊輕騎,喬裝改扮,潛入韓國,把人接走就是了。」
秦王駟失笑:「聽你說來,倒也簡單。」
羋月又說:「公主若回到秦國,則燕國的虛實,就有很大一部分操縱於大王之手了。再說,燕公子職乃易王嫡幼子,他若要爭奪燕王之位,也有很大的機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