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芮卻沉默地跪下,叩首:「臣冒犯太后,還請賜罪。」
羋月猛地坐起,聲音頓時變得冰冷:「庸芮,你這是什麼話?是我召你進宮的,你如今卻要請罪,當我是什麼人了?」
庸芮咬了咬牙,再一拱手:「就算是太后召臣,臣也應該謹守臣節才是。」
羋月的聲音更加冰冷,甚至帶著隱隱怒氣:「庸芮,你什麼意思!就算你不願意,也犯不著如此無禮。」
庸芮抬頭看著羋月,悽然一笑:「如果臣說,昨夜是臣一生美夢所系,太后可信?」
羋月沒有動,也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庸芮。
庸芮苦笑一聲,繼續道:「在上庸城第一次見到太后,臣就已經動心了。因為阿姊的遭遇,庸家本來不願意涉入咸陽的爭鬥,只守在邊城。可是臣卻無法控制自己的心,最終還是回到了咸陽,就是希望可以在近處看到太后,能夠有機會幫到太后……」
羋月聽著庸芮的訴說,從不能置信到漸漸感動:「庸芮,你……我沒有想到,你竟然在這麼早的時候就已經……」她說到一半,忽然止住,問他,」可你為什麼還……」為什麼還在這樣的一個夜晚之後,又將自己推開?
庸芮看著羋月,少年時的美夢如真似幻,可如今他已經人到中年了,他賭不起。他坦承:「我承認,我有私心,想更接近太后。在甘泉宮,在昨夜,我明知道這一步步走下來,就是沉淪,就是放縱,可總是覺得,這還是一個安全的距離,還沒有越線。直到昨夜,直到昨夜,月色太好,美酒太過醉人,心底的欲望再無法控制,我,我……」
羋月握住庸芮的手,柔聲道:「就算越過這條線,又怎樣?你我之間這麼多年來一起走過,將來仍然可以攜手並行。」
庸芮的手猛地一顫,立刻縮回了來,搖頭:「不,不——我不敢,我害怕!」
羋月道:「為什麼?」
庸芮緩緩道:「成為你的男寵,我不甘;成為你的男人,則無法與你共存。」
羋月驚怒莫名:「你這是什麼話?」
庸芮嘆道:「你是一個太過強勢的女人,如果僅僅作為男人和你在一起,身為男人的尊嚴和男女的情愛終究不能共存。過於強勢的男人會與你兩敗懼傷,過於軟弱的男人,會教你看不起。這些年來,我作為一個旁觀者,看過義渠王,亦看過春申君與你之間的感情糾纏,感同身受,同喜同悲。如果得到過你又失去,甚至讓你痛苦傷心,我寧可就這樣保持著安全的距離……」
羋月看著庸芮,冷笑一聲:「什麼叫安全的距離?」
庸芮的聲音痛苦而掙扎,如沉迷美夢不願醒來,卻又不得不清醒面對:「昨夜之美,如同一場夢幻,就當成是我保留在心底永遠的美夢吧。我願與你永遠君臣相對,以臣子之身,離你三步,就這麼保持距離地仰望你,傾慕你,忠誠於你,為你分憂解勞,奔走效力。這樣的話,我才能夠長長久久地留在你的身邊。我們之間的君臣身份,才是最安全的距離。」
羋月怒極,仰天而笑:「哈哈哈,你想得好,想得太好,你把自己的一切都想好了,可你有沒有問過我的想法,我願意與否?」
庸芮跪伏下去:「是,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臣靜候太后吩咐,只要您說,臣一定照辦。」
羋月冷笑:「你既然自稱臣了,我還能說什麼,還能夠期望什麼?」
庸芮抬頭,看著羋月,眼神中似有千言萬語,最終還是緩緩磕了三個頭。
羋月道:「庸芮,你出去吧。」
庸芮緩緩退出了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