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她身邊有這樣的兩個男人
要是下次接了諜戰片就來這拍,絕對有感覺。葉在夕能記住的地方很少,這裡算一個。
空**的廢樓,獨立在城市的邊緣……確實適合地下黨接洽。
她淺淺莞爾,談不上笑,卻很好看,至少葉在夕這麼覺得。她說:「這裡離片場近,而且沒有人。」
確實很近,片場就在附近取景,開車就十分鐘,在他等了大概十幾分鐘的時候想過要不要開車回去,可能等得頭昏腦脹了,不然怎麼沒有回去?
葉在夕戲謔:「你就那麼怕和我一起上頭版啊。」
她誠實點頭:「嗯。」
葉在夕怕是演藝圈裡緋聞最多的藝人,五天一大,三天一小。過去三年江夏初算是領教了。其實他們私下見面很少,這是江夏初主動約葉在夕,小心得有些過分。
葉在夕笑得妖孽,帶了幾分野性:「江夏初,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那麼誠實。」
江夏初靜而不語。
這幅表情,讓葉在夕莫名覺得沉悶:「也就我能受得了你這性子。算了,說吧,叫我來做什麼?」
江夏初不疾不徐地從包中拿出一份文件,推到葉在夕面前:「簽字就好,賠償事項,我會找律師。」
這話說得好像只是無關緊要的小事一般,不愧是江夏初,怕是天塌下來,她也只是靜靜看一眼,便平平靜靜。
流光溢彩的眸子掃了一秒,便退了顏色:「江夏初,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就看了幾秒鐘,『解約書』三個字,足以讓葉在夕將冷靜丟盔棄甲。
江夏初卻輕描淡寫極了:「嗯,我們解約吧。」
「合同還有兩年,這個時候解約是為了什麼?」
「《愛,未果》的主題曲我已經違約了,如果不出意料,一個月之後,我就會收到法院的訴訟,這個時候,你的七輯不適合我來做。」
她很冷靜,冷靜得有些過分,讓葉在夕覺得這不過是雞毛蒜皮的事。
妖孽的笑也可以很冷,比如現在葉在夕的笑:「我是不是要謝謝你替我著想?」臉色一沉,「江夏初,你這個女人到底在固執什麼?不就是首曲子嗎?非要弄得自己身敗名裂,真是死腦筋一個,你以為違約是兒戲嗎?有了這一次以後誰還找你簽約,你是要將自己的路堵死啊?我也不是非你的曲子不可,少自我感覺良好,再倔下去,有得你受。你不做七輯,大有人做,以後你的曲子賣不出去,八十塊一首也別指著我給你唱火。」
為什麼這麼生氣呢?因為江夏初要解約?因為江夏初要違約?因為江夏初要毀了自己的退路?葉在夕也不知道在氣什麼,總之,是因為江夏初。
不過,他有必要生氣嗎?他知道江夏初在固執什麼不是嗎?知道江夏初在怕什麼不是嗎?可偏偏他生氣。
葉在夕,如果江夏初劃了清界線,那債就不好討了……葉在夕這麼對自己暗示,所以他可以生氣。
很少見到葉在夕這樣動肝火,他一向隨性慣了,要是別人肯定猝手不及,只是不是別人,是江夏初,而她最擅長的就是置若罔聞,置身事外,另外文不對題,她說:「那時候謝謝你肯唱我的曲子,在我走投無路的時候。」
江夏初很少對人說謝謝,她最喜歡點頭,搖頭,抿唇,皺眉,這樣的略微感性的她,倒是少見。
葉在夕被江夏初這句謝謝弄得有些凌亂,不知道說什麼,就順這前面的氣話:「別說好話,你落魄了看我還管不管你?」
會管的,一定會的,因為他是江夏初的債務人,沒有清債之前,他不是若無其事的。大概真到了那時,葉在夕會這樣說服自己。
江夏初總是淡淡的,沒有情緒的,這樣將惆悵溢於言表很少:「你總問我,我的曲子是寫給誰的,那時候我總說是你,因為你唱了自然是你的。對不起,我從來沒有為你寫過曲子,也謝謝你,能讓所有人聽到江夏初的曲子。」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睛是靜靜的,像湖面,可仔細看,卻可以發現,湖面倒影了很多東西。
所有人,有我的謙成……
聽了她寫的曲子。
所有人,有我的哥哥……
聽了他唱的歌。
他們都有各自的所有人,不需要很多或者很少,有那樣一個就好。
葉在夕知道,這些曲子都是寫給住在天堂的那個他的。可是他卻鬼斧神差地說:「以後,以後寫我的曲子,不止是我唱,而是專門給我寫。」
不得不說,語言是個奇妙的東西,有時候表達不出你要說的,有時候表達出了你不能說的。
葉在夕垂著綿密的睫毛,似乎想要憑此遮住一些不該存在的東西。
葉在夕,你越來越放縱了,莫非忘了?季謙成……
「沒有以後了,那麼多夠了。」江夏初的眉間有些陰翳,很淡很淡的嘆息,就像雁過的湖面,轉眼杳無蹤跡。
謙成,你聽到了吧,你想寫的歌。這些夠了吧。你也會原諒我的膽怯,我的退縮對不對?
他問得小心翼翼:「你什麼意思?」
她回得無關緊要:「身敗名裂之後,也不會有八十塊一首的曲子,想做的已經做完了,是時候全身而退了。」
既然夠了,就結束吧。她累了,周旋不起了。這個小小的天地已經被左城發覺了,她得躲遠點。
葉在夕美眸水光動**,明知故問:「你是說你要隱退,在這個時候?」眉頭一皺,他惱了,「江夏初,你腦子壞了吧,違約也就算了,居然還玩隱退,這個圈子你摸爬滾打了三年,好不容易占了一席地,就這麼輕而易舉地放棄了?」
江夏初你還是這樣,只會丟盔棄甲地逃竄,左城來了,你就潰不成軍了。還找了一個足夠冠冕堂皇的藉口來遮掩你的怯懦,江夏初,你那雙平靜的眸子掩飾得好啊,可是別忘了我是個戲子,還是個知道劇本的戲子。你的自欺欺人真是可笑。
可是,你為什麼要計較呢?葉在夕這樣問自己,他又回答:我的腳本里,必須有江夏初,少了她不行,所以她不能全身而退。
江夏初避重就輕地回答:「你不覺得這個圈子不適合我嗎?」
「我覺得地球不適合你。」眸子暗了又亮,「江夏初,如果一個月後沒有收到法院的訴訟,你會不會還這麼做?」
會不會有一絲留戀?會不會有一點愧疚?會不會……有一點不舍,我的七輯,我的合約,還有我這個人?
這些問句到底在哪裡被問出來了?以至於連葉在夕都沒有聽到,哦,在那個心尖最深的地方。
葉在夕忘了呢,他的立場,他的腳本,他刻意埋藏的某些東西已經背叛了他。他卻全然不知。
她退到她的龜殼,虛與委蛇:「沒有這樣的如果,雨後打定主意逼我。」
「不是你在逼他?」他問得深意,卻又漫不經心,讓人容易忽視。看著江夏初清凌的眸子,他問得很認真,「你只說,會不會?」
「……」她沉默,每次想要逃避的時候,江夏初都這樣。
會不會?應該會吧,可是那些都不重要不是嗎?只是當留戀與害怕放在一起時,留戀就顯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所以,她久久緘默。
葉在夕的眼睛灼灼,就那樣一瞬不轉地盯著江夏初,似乎要看到她眼底潛藏的不為人知:江夏初,你又在逃避,明明你是留戀的,可是因為害怕左城,你寧願退到你的銅雀樓里,鎖得密不透風。
他冷笑:「其實你也沒有你自己說的那麼灑脫,這個圈子你不喜歡,可是作曲你還是喜歡的。」他拿起解約合同,若有深意地匆匆一眼狡邪,「那就等到一個月再來說解約的事。」
一個月不長,卻足夠發生些什麼,江夏初,不會有機會了,左城是不會上訴的。該繼續的,必須繼續。
「嘶——」懶洋洋的動作,解約合同碎了不知多少片。葉在夕似笑非笑地看著江夏初。
碎片了丟了一地,江夏初掃了一眼,連喟嘆都面無表情:「到時又得寫解約書了。」
哪有什麼如果,左城從來都是贏家,所以她早認輸了。
江夏初,你真有那麼了解左城嗎?
沒有人問過江夏初這個問題,自然葉在夕也不會去觸及這樣的問題。
江夏初前面的冰紅茶沒有動,葉在夕拿過來,開了蓋,自顧喝了。有力氣循循善誘了:「我們打個賭怎麼樣?要是沒有,我的八輯、九輯,還是你來寫。」
江夏初沒有正面回答:「我們的合約只有兩年。」末了還補了兩個字,「不到。」
「誰規定不能一年出兩張專輯。」這女人又轉移話題了。葉在夕覺得和江夏初說話真累,抬頭透著破舊的太陽傘看烈陽,「太陽怎麼越來越烈了,我用來睡美容覺的時間都讓你糟蹋,沒見過你這樣不讓人省心的女人。」
江夏初不語,面無表情地全然接受。其實她很省心,她只要守著她的地帶就好了,只要不要來打擾。
「叮叮叮……」天氣熱了,連手機聲都悶悶的。
「鈴聲真土。」葉在夕灌了一口紅茶,一臉嫌惡:真難喝,真難聽。
真不知道江夏初是懶,還是念舊,這個鈴聲是出廠設置,三年間,手機換了好幾部,鈴聲從來沒有換過。
奇怪的女人,葉在夕自認為沒有江夏初奇葩。
江夏初接電話的聲音和平時說話一樣,很平淡簡單:「秦醫生,是我。」
這樣的熟稔的語氣葉在夕以前沒有聽過,這個秦醫生會是誰呢?認識了三年,葉在夕才發現,其實她對江夏初一無所知,除卻過去。
江夏初很安靜,很認真地聽著電話,什麼也沒有說,葉在夕看不出任何蛛絲馬跡。
只過了一分鐘不到,江夏初的臉色天差地別地改變了。
「咚——」手機墜地,散成了幾塊,葉在夕抬頭,發現江夏初失魂落魄地怔在那裡一動不動。這樣的江夏初很陌生,葉在夕有些手足無措:「江夏初,你怎麼了?」
如夢驚醒一般,她機械地轉頭看葉在夕,聲音前所未有的顫抖:「醫院,送我去第一醫院。」
那是怎樣的眼神?葉在夕從來沒有見過,那樣驚慌,那樣惶恐,那樣不知所措。原來江夏初也會有這樣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