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一場豪賭,她輸了心
「不,夏初,你能,就像現在。」左城擒著她的肩,不讓她有機會後退,白皙的指尖上青色的脈絡若隱若現,所有被壓抑的情緒似乎尋到了突破口,「你即給我定了罪,期限是多少?到底,要多久,要這樣折磨我多久,你說啊。」
竟不知道,這樣一個總是寡言冷漠的男人歇斯底里起來,也會這般發了狠地不可抑制,竟還帶著一種動人心魄的美。
肩胛灼痛,心底明明已經被左城攪得一團亂麻,那分不清是酸楚還是疼痛的感知只在肺腑,不再眉目,依舊倔強冷傲:「誰有那麼大能耐給你左城定罪。」
那個能耐,要看左城肯給誰。
這個世上也就只有那麼一個人,此時,便在左城的眼裡,深深的映出的是,江夏初的模樣,他說,那般決然到不容置疑:「有,江夏初,你知道,你一直都有。」
她默然,總之,左城要給的,也沒有哪個誰可以拒絕。
半響,她問:「所以呢?」
她想說,這個男人啊,即便給了誰定罪的權利,那個人哪敢啊?她也不敢,因為永遠無法預料,下一步這個瘋狂的男人會做出什麼來?
對上左城,小心翼翼也不夠,他做的,永遠在人承受之外。
她啊,是越來越了解這個男人,這個深不可測的男人。
她看他,等他的答覆,他眸子凝著她,深邃的眸子似乎要將人吸進去一般,說:「世俗,道德,天理這些東西對我都沒有用,我左城殺了人,法律也不能拿我怎麼樣。」
的確如此,不是狂妄,他有這樣的資本。
江夏初不可置否地看著左城,他語氣一頓,低沉地好似呢喃:「但是,夏初,我給你那樣的權利。」
江夏初微愣,恍惚了一下,便這麼一個恍惚間,手中便多了一把黃金色的精緻小匕首,而左城,握著她的手,緩緩拔出匕首。
「若是你,殺人償命我也認。」一語剛落,握著江夏初的手便拉向心口。
他的手極美,大概是常年握搶的緣故,掌心有細小的繭子。
江夏初猛地後退,沒有絲毫思考,一種莫名的條件反射,她惶惶失色:「你幹什麼?」
左城的手,握著她的,涼涼的,她手裡,是匕首,也涼涼的。
那把小匕首,是左城給她的,那時,給她的時候,他說:夏初,若有一天,你忍無可忍了,便用它。
江夏初一直放於枕下,原來,這把匕首,不是左城的武器,是她自己的。
這樣一個男人,到底是狂妄,還是偏執,竟給自己備了一條絕路。
現在,那條路,便在她的一念之差。
只是,她除了空白與顫抖之外,根本不知所措:「你要我動手嗎?」
聲音顫抖,她驚懼,看著左城,不知道在怕什麼,總之害怕極了。
他執起她的另一隻手,握著匕首,對著心臟的位置,每一個動作都決然得沒有給人拒絕的機會,唇邊,美得讓人心碎:「我若要死,便也只能死在你手裡,夏初,只有你可以,我只給你一次機會,你若殺了我,我心甘情願,你若不能殺了我,今後,你身邊的男人永遠也只是我左城。」
語落,刀尖沒入三分,他用了狠力,妖艷紅色盛開一片,緩緩浸透他的襯衫。
「不——」江夏初猛地搖頭,驚懼地想要後退,卻發現左城根本不容她後退。
左城面色忽白,他甚至不曾皺眉,看著她,笑得絕美:「夏初,不怕。」
使力,再沒入一分。腥紅**滴落下來,一滴一滴,接二連三,粘稠、濃重,蔓延到她手上,紅得奪目絢麗。
不怕……不,她怎麼能不怕,這個男人太狠了,連自己也不放過。
她終是紅了眼眶,不知為誰而泛濫的悲傷,她對著左城茫然害怕像個走失的孩子,眼角有淚盈出:「不要逼我。」
他伸手,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擦著她的眼淚:「怎麼哭了?」
指尖上的血液沾在她臉上,他慌忙地改用袖子去擦,輕輕地,一遍一遍地,嘴裡哄著:「乖,不哭。」
江夏初哭得更凶了,顫抖地要收回手,可是,抵不過左城的力氣,一番掙扎,血流得凶了,染得她滿滿一手:「瘋子,你這個瘋子,你鬆手。」
血色妖嬈,在男人絕美的眸子裡,他輕喃:「對你,我早就瘋了。」
這次,用了狠力,匕首,近乎沒入一半。
血順著匕首,淌在她手裡,滴在黑色的毛毯上,一滴一滴,不止。
原來,他們說對了,左城瘋起來,真的是沒有底線的。
眸光里全是紅色,江夏初驚恐的說不出一句話。
這個男人,她曾經無數次詛咒,卻沒有預想到,會這麼害怕他死去。
原來,這個世上真的有人有能力殺了左城,她就是這個人。她終於相信了。
血,還在蔓延,滲出了毛毯,蜿蜿蜒蜒在地板上,還有,她的鞋上,白色的鞋,紅了。
瞳孔放大,喉間似乎被勒住,忽地,她快要不能呼吸。
左城,她至今見過最為俊美的男人,如今一張臉毫無血色與生氣,像畫中之作,他抱著她,將她一點一點攬緊,中間,橫亘著那把還插在他心口的匕首,一點一點靠近。
「不要怕,聽話,用力,只要再用力一點,你就自由了。」
無情血腥味頓時席捲整個空間。
而他卻渾然不覺有多痛,聲音帶了蠱惑。
她也渾然不知,除了害怕,鼻尖,血腥味濃重。
匕首,再入一分,正如他所說,對她,他早就瘋了。
左城幾乎站不穩,單腳半跪在地,整個身子覆在她身上,她似乎聽到了血肉撕裂的聲音。
「不——」她終於無法抑制地尖叫出聲。
忽地,門被撞開,門口十幾個人都傻了眼。
「少爺!」
「先生!」
滿屋子的血腥味,一地的紅色血液,左家的人,哪一個不是從血雨腥風裡淌過來的,還是被這樣的場景嚇得白了臉。
「快,快讓左右過來。」進叔方寸大亂,卻不得不逼迫自己鎮定下來。
「誰讓你們進來的,都給我滾出去!」
幾乎脫力的男人,聲音極小,幾乎嘶磨而出,卻威懾十足。
包括進叔在內,所有人不敢再進一步。
對左城,他們早已習慣了遵從,他的每個字,每句話,每個動作,長久以來都是他們習慣遵從的命令。仿佛已經是一種直覺,一種本能。
左城的話,他們不能違抗,再如此下去,左城必死無疑,他唯一的生路在江夏初。
只是……左城在逼她一起發瘋。
他半跪在地上,仰著頭,還握著她的手,毫無生機的眸,還是華麗的美:「夏初,還差一點點,你給我判的罪,這一次清算了好不好?」
她如夢驚醒一般,不停地搖頭,嘴裡機械地反覆喃著:「不要,不要……」
殺了左城……
她的心裡,一直有這樣一個聲音,一遍一遍侷促地反覆,快要消磨她的理智,只是,只是……雙手卻無法支配。
她竟是下不去手,有一萬個要他死的理由,甚至找不出一個反對的理由,可是,可是她的手不聽話。
「不要。」她大叫,臉上的血被眼淚沖刷掉了,同樣慘白,心口發緊,開始疼痛。
那把匕首,究竟插在了誰的心口,為何她也會疼?
耳邊,是左城虛弱的聲音:「夏初,我說了,我只給這一次機會。」
她手上不敢亂動,她搖頭,哭著:「左城,我們停下好不好?」她近乎央求的語氣,不敢大聲,小心翼翼地,「我,我認輸了。」
終究還是她先認輸了……
她不知道她是怎麼鬼斧神差地說出了這麼兩個字,丟了所有原則,所有仇恨,所有固守的倔強。
認輸吧,對左城,她已經輸了,即便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她只知道結果:左城不死,她怕,左城死了,她更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