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終於知道:他是劫,從他出現,她就開始萬劫不復了。
皺著眉,她的劫,出現在她的夢裡,不止不休。
她一個人的獨白落了幕,安靜了許久,主駕駛座上的男人苦笑著:「若是我早點來找你,你是不是就不會痛了?若是我先遇上你,你是不是就不會愛他了?」
他的問題在風裡飄散,沒有回答。
她的話只有在醉了才有勇氣說出,他的話同樣如此。
「我等了你十年,找了你十年,還是晚了。」他伸手,拂過她的臉,聲音乾澀,「關盺,你知道嗎?」
「你若愛上誰,那也是我的劫難。」
唇邊的笑荒涼落寞,狹小的車廂里,他在自我嘲諷,因為她看不到,聽不到。
這夜,誰成了誰的風景,誰應了誰的劫,都是宿命,只留空嘆。
緣分這個東西,太少了,恰巧愛的人也愛自己,需要太多太多。
這夜,微冷,沒有月光,星光點點稀疏,風吹得狂亂,不怎麼適合買醉,倒更適合鬼祟。
夜深,關家大宅一片漆黑,接著丁點的星光隱隱約約可以看見趴在圍牆上的身影,一點一點蠕動,看似十分艱難。
任誰看了這般情景,第一想法肯定是:夜黑風高月,偷雞摸狗時。
只是,世事往往難料,正趴在圍牆上動彈艱難的不是別人,正是這家小女兒。
「真是點背,在自己家還要爬牆。」圍牆上的關艾貓著嗓子念叨。
人已經坐在了圍牆上,有些顫顫巍巍的,關艾先將手裡的旅行箱扔出去,才剛落地,發出聲音很小,只是——
「汪!」一聲吼叫,那叫一個驚心動魄。坐在圍牆上的人嚇了一跳,一個白眼扔過去:「關小北,給我安生點,要是把老頭給我招來了,我燉了你。」
那正嚎叫的狗是關家保安室養的一隻狼狗,其實並不叫『關小北』,叫『贊古』來著,只是關家的二小姐一廂情願地喚作『關小北』,別人誰也不敢叫,誰不知道這家豪宅的主人叫關震北。
習慣與條件反射這種東西擱在狗身上也同樣適用,『關小北』一聽命令,立馬安分老實了,下蹲,坐下,搖頭擺尾地在圍牆下哈著舌頭。
這狗,已經被關艾那廝教化了,一聽『關小北』三個字就條件反射了。
坐在牆上的小女人笑得人仰馬翻,對著狗不吝誇讚:「這才乖嘛。」
關艾繼續開始蠕動,用腳試探地去夠地面,幾經折騰根本不得法,咬咬牙,開罵:「臭老頭,堆這麼高的圍牆,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有錢啊,別以為我不知道,一個銀行家,錢不放銀行,放在自個保險柜里,老古董,活該招賊!」
罵完也不解氣,對著圍牆踢了好幾腳,又坐回圍牆,不敢亂動,一雙眸子瞟啊瞟,苦惱:「這麼高,有點腳軟了。」顫顫巍巍摸索著起身。
「老天保佑,來個墊背的。」
念叨了一句,一咬牙閉上眼就往下跳。
一陣天旋地轉,沒有預料的疼痛,半趴在地上的某人睜開一隻眼,眨了眨:「咦?軟軟的。」
又伸手戳了戳:怪了,這地面竟是軟的。
「可以起來了嗎?」
一個鬼魅的聲音鬼魅地傳來,正不思其解的關艾第一反應大叫了一聲,
是活的!
片刻,第二反應,趁黑摸了摸地面的『活物』,偷笑:「老天真顯靈了。」
時間倒回一分鐘之前。某人祈禱了一句:老天保佑,來個墊背的。
這傢伙想入非非外加自言自語,還沒完沒了了,顯然沒有覺悟還有個人不得翻身。
「可以起來了嗎?我沒有力氣說第三遍。」
那人喘著粗氣,很明顯,某人的重力作用效果不輕。
這個聲音……關艾方才如夢驚醒,一個鯉魚挺身,爬起來,接著微弱的星光打量,有些狐疑:「程信之?」
那人沒回應,起身,撣了撣身上的土,一身賽車服帥得絲毫不打折扣。
關艾目瞪口呆:「真是你。」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又繞著程信之走了半圈,眸間起了猜疑,有股子審訊的味道,「我說大半夜的,你鬼鬼祟祟躲在牆外,打什麼心思呢?」
也不知道是誰鬼鬼祟祟蹲在牆上自言自語?
這傢伙,這不明擺著先發制人嗎?
程信之倒是不驚不懼,從容淡定,反將一軍:「那大半夜的你爬牆又是打什麼心思?」
這傢伙不傻,不好糊弄嘛!
關艾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接得順溜:「我閒得無聊,半夜賞月散步爬圍牆怎麼了?反正是我自個家裡。」
程信之若有若無地嗤笑了一句,沒說什麼。
在眼尖的關艾眼裡,那就是赤果果的嘲笑,不樂意了:「笑什麼笑?有意見啊?」
那架勢,好像在說:你敢有意見試試!
掃了一眼腳邊的行李箱,語調不溫不火,卻帶了調侃:「帶著行李箱賞月?散步?」盯著關艾的眼睛,走近了一步,她一個腿軟,就退了一步,那傢伙笑得扎眼,補了一句,「爬圍牆?」
奇怪,明明是自家,明明是抓賊的,怎麼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甩甩頭,強裝鎮定,輸人不能輸氣勢,頂回去:「我鍛鍊體力不行啊。」解釋完,又覺得不對,重新端起氣勢,「奇怪,我自個家裡,我為什麼要向你解釋,倒是你,一個賽車手,大半夜的不睡覺,守在別人家門口,有何居心?」
最後『有何居心』四個字,咬字那叫一個氣勢磅礴。
關艾一番慷慨陳詞,對方只是抬抬手,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關盺在車裡。」
關艾又是一愣:「關盺?」腦中一團毛線,匯成兩個字——貓膩。看了看還算『坦**』的程信之,又看了看不遠處的車。
「你們什麼時候搞到一起去了?」
問得真是毫不遮掩扭捏,義正言辭啊。
這廝,在她眼裡,一男的加一女的,那就等於姦情,完全不作他想。
程信之啞然,對於這人的思維不敢恭維,直入主題:「她喝多了,我只是送她回來。」
關艾眸子一翻,冷嗤了一聲,一張俏臉,就寫著『誰信呢』三個字,吊兒郎當地反問:「喝多了?」
程信之大概摸清了這傢伙的套路,深知說也是越描越黑。懶得回答。
可是在關二小姐眼裡,這就是做賊心虛!語氣越發正氣泠然:「三更半夜月黑風高的,一個醉酒的女人,別告訴我你腦子裡沒點想法。」眼神半眯,像刀刃,「快說,對她做什麼了?」
對方嘆了一口氣,很明顯的無奈:「我要對她做什麼帶她去的就是酒店,而不是這裡。」
這用腳趾頭也能想得到的問題,一肚子歪歪腸子的關艾半天沒轉過彎來。最後下結論:「誰知道你是不是完事了,良心發現,順帶毀滅證據。」
這想像力!叫人咋舌。原諒她吧,這傢伙諸如此類的犯罪心理學的書看了不少。
對上關艾,永遠讓人無語凝噎:「想像力最好用對地方。」
「你無話可說了吧。」
程信之無言以對,直接忽視,去開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