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四章 未瞑目的以琛
今日,似乎有什麼變了,比如左家大門外沒有掛上紅色的燈籠,左家餐桌上沒有等候的女人,左家的女主人早早便睡了,任左家男主人怎麼喚也沒有醒來。
四月份的夜,滿天繁星,一場夢魘在星光下肆意。
**此處銜接楔子部分(倒敘),已經修改,親們可以再去看看。
這天夜裡,她做了個很悲傷的夢,很長很長,在夢裡有張與她一模一樣的臉,一直一直哭著,夢裡有個男人,看不清容貌,唯獨男人那雙藝術品一般美麗的手很清晰,夢裡她走過了一生中所有的花樣年華,從天真無邪到心如死灰……
夢醒後,她才發覺眼淚濕了枕巾。
夢醒後,她才發覺夢裡的男人叫左城,而他便在她枕邊。
夢醒後,她才發覺,原來左城愛的人,名喚夏初,夢醒後,她才發覺,原來她名喚夏初。
夢醒後,她才發覺,原來啊,那都不是夢,那是她的過往,是那個男人將之鎖起來的記憶。
從那夜夢醒已經兩天了,兩天來江夏初沒有走出房門一步,左城也沒有來過,她便坐在那窗上,不說話,從天亮坐到天黑,再到天亮。
「叩叩叩——」門響了,江夏初不轉頭也知道是左魚。
「吃飯了。」
莫不是人失了魂魄時間便過得快些,這一坐,天便黑了。江夏初扯扯嘴角,覺得好笑,從窗戶上下來,不說話,徑直往門外走,兩天沒出去了,心裡堵得快不能呼吸了。
還未走到門口,左魚公式化的語氣:「少夫人,先生有吩咐,讓您好好休息。」
先生有吩咐?哼,這是她最討厭的一句話了,仿佛時時提醒著她,她只是個囚犯。
「現在連房門都不能出了嗎?」
左魚只是低頭,不說話。
江夏初冷笑:「左魚,記得你不止一次對我說過,左城已經將你給了我,既已如此,我才是你的主子,可是我好像還記得你從來尊的都是左城的吩咐,也對,你說過他是你的信仰,是你的神,只是當初他將你給我的時候,你為何不反對呢?陽奉陰違這一套,左城不喜歡的。」她嘴角一沉,寒了,「我也不喜歡。」
左魚臉色驟白,身體微微顫抖。
三年來,這是江夏初第一次對她說這樣戳進心口的話,只是她卻啞口無言,辯解蒼白,甚至結巴:「少夫人,左魚有錯,只是、只是先生的話,我不能、不能——」
看吧,她在心虛,從來都處之泰然的左魚都在心虛,因為江夏初句句說到了她的軟處,她的弱處。
她只是一笑置之:「算了,畢竟你姓左不姓夏。」沒有看左魚慘白的臉,她逕自坐回窗戶上,「將飯送進來吧。」
左魚將唇咬得青紫,鎖門的手顫抖不停,之後便一直失魂落魄的,端著飯到了門口才看見左城。
「先生。」
「給我吧。」
左城接過托盤,開門進去,又鎖上門,左魚守在門口,自嘲一笑。
已經到了傍晚,房間裡只亮著一盞床頭燈,淡紫色的,顯得幾分清幽冷寂。
「風大,別坐在那裡。」
聲音一響起,江夏初猛地回頭,隨即清泠地笑了:「怕我絕食嗎?」
左城並未語,只是走過去,將她抱下來放在**,她也不掙扎,聽話得像洋娃娃,忽然便開口:「放心,我還不想死。」
那目下無塵的眸子忽然涼了,在嘴角拉出一抹薄涼的笑來,他還是不說什麼,拿起飯碗餵她。
江夏初撇開頭:「我現在還不想見你。」
左城置若罔聞,將勺子湊近,輕聲哄著她:「來吃點東西。」
她不張嘴,他也不放下,就那麼僵持著。
好半響,她轉過頭:「我說我不想——」
左城涼涼的吻驟然落下,堵住了她剩下的半句話,她張嘴便要叫,他卻**,一口粥便渡過去了。
直到她將那口粥全部吞下,左城又親了親她的嘴才放開,笑著問:「好吃嗎?」
難得,江夏初惱羞成怒了:「不好吃。」
確切地說,她根本沒有嘗到那粥的味道,清醒後,什麼都變了,唯獨對左城薄弱的抵抗力,一如舊。
對江夏初的氣,左城也不惱,只是笑著:「在中山塔的時候你說喜歡呢。」
他真將中山塔上的廚子帶來了左家,這個男人總是這麼執著。
「左城你不知道嗎?連感情記憶這種東西都能被催眠給變,何況是口味。」她冷蔑說,「說喜歡的是江深夏。」
似乎,她生氣了,左城不知道她在氣什麼,她自己也不知道,總之,那段不清醒的日子,現在清醒的時候想起來,她只覺得心口難受。
「從什麼開始你不喊江深夏做姐姐了?」又舀了一勺,放到她嘴邊,「好像從你變成江深夏之後。」
江夏初知道,她若不吃,除了以嘴渡之,左城還有數不清她想不到的辦法,她張嘴,吞下,味同嚼蠟。
當初在南山塔她怎麼會覺得好吃呢?果然,換了個身份連口味都變了。
很快,一碗粥見了底,左城又給餵了水,之後,看著江夏初,也不走。
江夏初忽然開口:「對她,你不愧疚嗎?」
這個她,是江夏初許久沒有喊過的姐姐,不知道為什麼,她現在叫不出口了。
左城拂著她的發:「我只對你愧疚。」
她臉色一沉:「你出去吧。」躺下,蓋上被子,然後背對著左城。
半響,不聞腳步聲,她睜著眼,背對著,始終不曾轉身,她知道,此時左城一定在用那雙很美的、會帶著蠱惑的眼睛看她,所以,她不能轉身,那雙眼睛,她抵抗不了。
左城的手沿著她的發,羅在她脖頸,輕輕揉著:「夏初,別這樣對我。」
她沉默須臾,冷笑回答:「你希望我怎麼對你?像江深夏那樣?」她伸手,將左城的手拿開,「沒有辦法,我不是她。」
一聲苦笑,左城收回手,嗓音干啞:「我們,」近乎央求的語氣,「回到去美國之前不好嗎?」
他如何能這麼說?這麼輕鬆,這麼理所當然。
她驟然轉身,迎上那雙很美的眼睛,只是她眼裡除了純粹的冷,什麼都沒有:「你應該知道,我夜夜夢靨,那你知不知道我都夢到了什麼?」幾乎嘶吼出聲,「是渾身被凍結,躺在太平間裡閉不上眼睛的以琛。」
「這樣你覺得我們還能回到去美國之前嗎?」指尖狠狠抓著被子,她的手在顫抖。
左城的眸子忽然顫了一下,狠狠地,然後歸於死寂。
「呵。」
他轉身,走出去,除了那一聲蕭瑟的冷笑,什麼也沒說。
門,被關上之前,房間裡傳來一聲冷漠,那樣決絕,不留餘地。
「兩年前在美國我便說過,我永遠也不會原諒你。」
他苦笑出聲,轉身,將門關著,上鎖,然後腳步越走越遠。
「呵呵。」房間裡,徒留江夏初在冷笑,一聲一聲,都冷到了骨子裡。
她躺下,用被子將渾身緊緊裹住,身體顫抖的厲害。這麼厚的被子,還是好冷呢,那被冰著鎖在太平間抽屜里的以琛該有多冷啊。
閉上眼,她流下一串沒有溫度的眼淚。
兩年前的那晚,是一月的深冬,比現在冷多了,有些記憶便刻在了那個冬天的晚上。
那時候,她剛到美國,左城陪著她,那時候,以琛已經死了,她最喜歡的以琛已經變成冷冰冰的屍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