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小夫妻倆便又去了趟廚房。
褚韶華蒸了兩碗雞蛋,那雞蛋蒸的,有人蒸雞蛋吧,蒸出來跟蜂窩煤似的,褚韶華這雞蛋蒸的是水嘟嘟滑溜溜,瞧著便令人食指大動。她也沒擱什麼特別的調料,就是放了些醬油,滴上幾滴小磨香油,便香的了不得。
褚韶華想著,倘她這會兒去,怕叫陳太太沒面子。褚韶華就讓大順哥自己去,想了想,又去東廂把小叔子叫了出來,低聲同陳二順道,「爹娘晚上也沒吃飯,二弟,我蒸了兩碗水蒸蛋。如今咱們剛來,別叫老兩口鬧彆扭,你跟大順哥一道送去,開解開解二老,也就好了。」
陳二順就愛幹這事兒,當下還說,「嫂子想的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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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倆兒子給爹娘送飯到屋裡去,不知如何勸解了一番,反正陳大順回屋時神色輕鬆,褚韶華問他,果然已是好了的。褚韶華想著公公這樣的人品,竟然娶了婆婆這樣愚鈍的女人,真是不知上輩子怎麼欠下婆婆的,這輩子來還了。
陳大順因爹娘和好,也很高興,還同褚韶華說,「娘就是節儉慣了,一輩子這樣兒,你別放心上。」
褚韶華心說,你娘的毛病倒不是節儉,而是蠢。
這人哪,節儉不是壞事,可節儉到蠢的地步,就不叫人喜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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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陳老爺發作了一回,陳太太不敢再刻薄倆媳婦了。
就是在一日三餐的飯食上,大概是倆兒子都解勸過她的緣故,問她做什麼飯菜時,陳太太總會說,「他們父子出去這一日辛苦,不管燒什麼,必要有個葷菜才好。」也捨得吃肉了。
褚韶華很解氣的瞧了回陳太太的笑話,本來就是,雖則村里也有那等刻薄媳婦的人家,專給媳婦吃剩的穿差的,可為什麼要跟那樣的刻薄人家學?村里一樣有寬厚之家!怎麼不跟寬厚的學?!也不知是不是刻薄了媳婦就顯出她做婆婆的無上威儀來,總之,褚韶華是最看不上這種人的。
所以,見陳太太倒霉,她心下挺痛快。
褚韶華不緊不慢的收拾著家裡帶來的東西,把大順哥換下衣裳洗了,再趁著天兒好把大順哥先前睡的被褥都拆洗過,順帶還要學一學北京話的口音。褚韶華是個入鄉隨俗的性子,她很快就與左鄰右舍的都熟絡起來,後鄰是老北京人,姓周,人家住的是自己的宅子,據說祖上做過官。甘雨胡同的位置不錯,離皇城特別近,所以這一塊兒以前基本上都是官宅。住這一片的老北京人,說祖上做過官也不罕見。
褚韶華閒了常去周家說話,學周太太的北京口音,用陳太太的話說,怪音怪調的。她老人家還是老家的鄉下口音,家裡倘來個客人,若是老家來人還好,倘是一個胡同的鄰居,人家說普通話,她自己個兒不會說,又不好意思,遂不願見客。褚韶華是很願意學北京話的,她這人伶俐,沒個三五天就說的有模有樣。
她自從學了北京話,在家也開始說北京話了,非但如此,以前叫爹娘的,現在改口,隨著北京人喊爸媽了。陳老爺開始聽兒媳婦喊他爸爸,還怪不習慣的。陳太太則是說,「我一聽你說話就冷,渾身起雞皮疙瘩。」
褚韶華笑嘻嘻地,用自己還不大熟練的北京口音清脆伶俐的說道,「這眼瞅就是二伏了,媽你正好多聽聽,也省得扇扇子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