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賣糧,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褚韶華就把借篩子簸箕的事說了,道,「前幾天我們老家又有些糧到了,他們糧食不錯,可裡頭不大幹淨。老楊看過,要是按規矩,只能算二等糧。他們想著把糧食篩一篩、簸一簸,乾淨了,也能賣個好價錢。我家裡沒這些個傢伙什,可不就找你來了麼。」
掌柜問,「少奶奶想借什麼?」
「五個大篩子五個大簸箕,我家裡簸箕小些,沒有你們糧鋪的大,好用。要是簸箕不湊手,我回家找鄰居借幾個小的也一樣,讓他們湊合著用也沒事。」褚韶華道。
掌柜讓夥計去拿了篩子簸箕來,褚韶華從隨身的布包里拿出兩包煙塞掌柜手裡,笑,「大掌柜別跟我客氣,我這裡用了,您這裡保不准有什麼不便宜,您多擔待著些。」
掌柜笑道,「少奶奶您是太客氣了。」褚韶華送煙不是頭一遭,掌柜也就收了,吩咐那拿出篩子簸箕的小夥計道,「陳少奶奶自己拿不了,你幫少奶奶送家裡去。」又與褚韶華道,「那糧食收拾好了,您打發人過來跟我說一聲,我著人上門去收。」
「成。那我走啦。」褚韶華告辭回家。
褚韶華沒有半點兒少奶奶的架子,路上跟夥計說著話,哪裡人,來北京多久了。這夥計北京話還說的不大好,帶著些前鼻音後鼻音不分的南方話味道。褚韶華這會兒是不懂前鼻音後鼻音的,就覺著南方人這舌頭怪笨的,四和十都說不清。她是個愛說話的,還問人家家鄉話打招呼怎麼說,吃飯怎麼說。從糧鋪到甘雨胡同不遠的路,夥計硬是沒覺著怎麼累就到了。
待到了家,褚韶華也不叫人白來一趟,倒水給他喝,叫他歇腳,夥計哪裡敢耽擱功夫,喝口水就說要走。這年頭家裡是真沒東西,褚韶華就想人家孩子大老遠的幫她送家來,家裡零嘴兒都沒一個。褚韶華跑廚房用布帕子包了兩個早上剩下的饅頭,其實也是新蒸的,就是這會兒涼了些。把饅頭包好,塞到這夥計的手裡,笑道,「這是我早上蒸的饅頭,要不嫌棄,你就拿著,嘗嘗。」
夥計忙說,「這我怎麼能嫌,少奶奶要賞,我就拿著了。」
褚韶華笑,「這樣才好。」又送人家出去。
待家裡這一夥子把上千斤的糧食篩乾淨,小邵東家與李掌柜就到家了,去北京時要拉著糧食,騾子也走不快,回程時一則沒糧食,騾子鬆快。二則,倆人都是早起晚歇,就是中午那麼熱,小邵東家也不嫌,戴著頂草帽子嗖嗖嗖的往家趕,三天就到家了。
小邵東家曬的麵皮都是紅彤彤的,天生皮膚白的人就是這樣,曬狠了也不是黑,而是皮膚泛紅。邵東家聽說兒子回來了,連忙從鋪子裡回了家,小邵東家正在洗臉,邵太太在一畔抱怨,「這麼大熱的天兒,這麼急著往回趕做什麼,看曬得,在北京多住些日子,天涼快些再回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