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國飯店依舊是衣香麗影、金碧輝煌的所在,有時,身處六國飯店,褚韶華都有一種時空的錯覺。這裡的一切都是如此的富麗奢華,而這裡之外,又是那樣的守舊貧蔽。
陳大順留在大廳喝茶,褚韶華與小夫人去包廂說話。小夫人依舊是窈窕身段兒,一襲銀紅的旗袍,披一條銀鼠的小披肩,完全看不出是有身孕的人,氣色也不錯,只是眼神中透出些疲憊。褚韶華先請小夫人坐,自己方坐下,然後,表達了自己誠摯的擔憂,「韓大爺跟二弟說了您的事,我這幾天,無一日不擔心的,見到夫人,我這顆心才算放了下來。」
小夫人精緻的面容上流露出絲絲悔意,話中也帶著無限懊惱,「我萬沒想到,進了白家門兒會這樣。」
褚韶華嘆氣,「我以為您總會有些準備。」
小夫人氣苦,一隻纖細素手虛握成拳,竟是輕輕在桌間一擊,咬牙道,「再有準備也架不住人突然來抄家。」
不論何時,這位小夫人都是優雅的、美麗的、惹人憐惜又楚楚動人的,突然間這麼咬牙切齒起來,恐怕裡頭多少有幾分真性情所在。褚韶華相信白老太太的突然抄家的確是令小夫人措手不及大傷元氣,尋常安慰怕不能撫平小夫人那受創的荷包,依舊得先道,「事已至此,夫人還是要以身子為要。」
小夫人看向褚韶華,眉眼間射出兩道凌厲,問她,「姐姐,你一向足智多謀。我如今,多年的身家都叫老夫人抄了去。內宅里都是老夫人的人,我是內無援手,外無倚靠。再這樣下去,還不是任人魚肉了!」
「不至於。」褚韶華道,「我一見您的氣色,就知您心中有數,心裡安定著哪。今天找我來,無非就是想找個說話的人罷了。」
小夫人一笑,那隻素靜潔白的手放在小腹上,輕聲道,「我能有什麼數,無非就是我肚子裡的孩子。我真是擔心,萬一我生產時有個好歹,怕是連哭一聲的人都沒有。」說著,眉宇間不禁籠上無限哀愁,襯著她如花似玉的相貌,如晨霧中姣花一般動人至極。只是,小夫人最後一句,又何其的鬼氣森森。
褚韶華眉尖一跳,她雖已見識過白老太太的手段,也知白家這樣的舊家庭必然規矩極多,但,殺人,奪人性命的事,褚韶華還是第一次聽聞。褚韶華心下一寒,面兒上露出幾分驚愕,心如電轉,一顆狂跳的心臟逐漸平靜下來。她冷靜的問小夫人,「那麼,您做了會讓人取你性命的事了嗎?」
小夫人連忙搖頭,「我如何敢,如今在家裡,我只恨不能給人當孫子。」
褚韶華聽這話險沒笑場,想著小夫人好歹是念過高中的人,受過新式教育的女子,出口竟是這般的粗俗。可見,此次元氣大傷到何等境地。褚韶華克制著自己的神色,與小夫人道,「有兩件事,您一定比我明白。第一,在白家,有兒子就有立足之地。第二,白廳長比您這幾年的體己更有價值。只要廳長對您好,多少體己都有。還有,如果白太太能生出兒子,早就生出來了。所以,您實際上已經占盡優勢。至於你擔心有人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