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廳長皺眉,「他做事不妥,已不在我身邊做事了。」
褚韶華微微一笑,「我並沒有別的意思。廳長看我現在雖還笑的出來,實不瞞廳長,我丈夫兩個月前剛剛過逝,他去後,家裡生意就是小叔子當家,簽下這份合約的陳二順,就是我家裡小叔子。小叔子為了湊這一萬大洋,把家裡的現銀,柜上的現銀,我們太太多年的積蓄,還有兩個鋪子都抵押了出去。現在知道,我家小叔上當了,受騙了。傾家蕩產。」
白廳長面上滿是不忍與痛恨,連忙道,「我真的很遺憾,陳少奶奶,如果我見到韓壽,不論如何,我定讓他給你家一個交待。」
「我相信廳長的善意。」褚韶華將這份合約收回,摺疊,繼而放回手包裡面,繼續與白廳長道,「傾家蕩產還不是全部,我家小叔為了補上櫃裡的虧空,誤入別人圈套,到堵場賭錢,欠下高利貸。前天高利貸剛剛上過門恐嚇,我家太太去歲喪夫,今年喪子,唯有一子,還惹下這樣的禍事,急疾交加,已是病倒。」
褚韶華沒有半點指責的意味,只是這樣平靜的把事告訴白廳長,白廳長臉上就有幾分辣辣的,再三道,「陳少奶奶,我實在對不住。」
「廳長沒有對不住我。廳長要小心的是您自己呀。」褚韶華冷靜的說,「如廳長這樣的人,年輕而居高位,少年得志,不知多少人眼紅您哪。杜甫那句詩是怎麼說的,文章憎命達,魑魅喜人過。韓壽不過是個小人,哪怕我陳家今日傾家敗業,是我們自己做生意道行不夠,我怪誰怨誰都不會怪到廳長您這裡。可韓壽是誰?他雖已不在廳長您身邊,可他是小夫人的兄長,您的大舅兄。」見白廳長要說話,褚韶華將手一擺,制止住白廳長將要出口的話,「廳長別急著否認,我知道,在您家的規矩,妾的親戚算不得您家的正經親戚。」
「可廳長這話,與我這樣講理的人說,我能接受。與那些恨不能在您白璧無暇的人生中找到一絲暇疵的人來說,他們能接受這種說法嗎?」褚韶華道,「韓壽此舉,非但坑了我家,也連累了您。」
褚韶華道,「不怕告訴廳長,我家小叔借的高利貸,利滾利已經滾到八千大洋了,上次那些人過來,太太把箱子底都翻出來,也只湊了一千塊。這月十五他們再來,我家裡就是要錢沒有,要命一條了。」
褚韶華道,「以前家業尚可時,說到生死,還真是有些怕。自從我丈夫過逝,我倒是看開了。只是我這個人,就是死也不能死的這麼窩囊。我並不是要連累廳長您,可我眼下沒了活路,我已經寫好事情的原由,準備訴諸法律。我知道,如這樣的騙局,北京城每天不知道發生多少起,我就是訴諸法律,等捉拿韓壽歸案也不知何年何月。如今這世道,有權勢可借用權勢,無權勢可借用聲勢。白廳長,對不住,我想要解決我家裡的事,必得用一場大聲勢引發時局的關注。這件事,能引發時局關注,是因為韓壽還有另一個身份,他是您家小夫人的兄長。如今,我得借用一下他這個身份了。」
白廳長陡然色變,連忙道,「少奶奶莫要衝動!」
「我沒有衝動,我想了很久,覺著這法子可行。」
白廳長嘆口氣,「陳少奶奶,你無非是想解決韓壽的事,何需鬧到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