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太太自上海到北京是坐船轉火車過來的,褚韶華要問如何到上海去,潘太太也與褚韶華說了路線,褚韶華自包中取出紙筆,細細記下。潘太太道,「我也有一二年沒回上海,待老潘回來,我再與他問一問。難得你來了北京,不如就住在家裡吧?」
「伯母好意,我已在長安街的長安飯店定了三天房間,離伯母這裡也並不遠。」褚韶華又問了些潘氏夫婦的近況,以及小邵東家邵小姐生第二胎的事,當然,還有與潘太太打聽上海可有適合女性從事的職業。
潘太太道,「憑你的才幹,阿初那裡也能做事。再有我家大伯在上海經營紡織廠,你若願意,那裡也可謀職司。」
這年頭,在外做工多是要有熟人推薦。褚韶華知潘太太好意,又問,「一般上海的女子可有出外做工的?」
「現在雖說有女子出外做工,不過職業十分有限。最好的職業是報紙上的作家,可以投稿給報社,既輕省又體面,稿費也高。其他的,店鋪之中,多是僱傭男子,鮮少有女性直接出面打點生意,或是做夥計的。工廠里倒是有女工,尤其紡織工廠,女工最多,可讓我說,那不過是賣力氣的活計,一月最多三五塊大洋,吃喝也夠,可想有富餘,也十分艱難。」潘太太知褚韶華一片雄心,可也不好不將實情告知於她,潘太太道,「也有一些針線上的活計,或是漿洗,或是去鋪子裡拿些鉤織花邊之事。再有,就是給大戶人家做仆傭,你這樣的才幹,豈不委屈。」
褚韶華卻未想委不委屈這一節,她認真聽了,一笑道,「其實也與北京天津差不離,即如此,我便心裡有數了。」
褚韶華又打聽了上海的一些街區分布,知道上海是有如東交民巷西交民巷這樣的地方,上海是各國租界,據潘夫人說,那也是上海最高檔的地方,租界內是洋人自治,裡頭住的人非富即貴,且治安極好。不過,租界的房子也是極貴的,不論買房還是租房,都較租界外的要貴上許多。
褚韶華打聽的頗是細緻,因一向與潘太太相處的好,如今乍來北京,潘太太便請褚韶華留用午飯,褚韶華也未推辭。潘家飯食素來精緻,褚韶華也未拘泥,足吃了兩碗米飯,潘太太想她在鄉下定是受了許多苦楚,不禁心有憐惜。褚韶華見潘太太這等神色,便道,「我近來太瘦了,以後在外,就得我自己多心疼自己些。不然,憑什麼工作,身子不成也是不成的。有時吃不下去,也會勸自己多吃一些。何況,伯母這裡飯食的確好吃。我這幾年,雖衣食不缺,卻鮮有這樣精緻飯食的。」
這話,不說還好。這一說,潘太太更覺她不容易,勸她道,「那就多用些。」
待用過午飯,褚韶華又同潘太太請教了一些上海話的發音,說來,褚韶華還是以前學了些各地方言,卻也僅限於賣貨的一些話。如今要去上海,上海話與北方話大有不同,褚韶華顯然已有準備,那本子裡一本都是褚韶華準備的一些常用話,都請教了潘太太,而且,她說來記性極好,此時卻也不敢托大,把這些上海發音都用漢寫了,記在本子裡,準備回飯店後多加練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