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是個乖覺的,半點不提剛才看到的事,只是令丫頭、婆子們奉上了熱茶果點之類,待這一通忙碌下來,大家正覺得口渴,才吃了幾口溫茶,劉齊氏便由楊氏帶來的婆子給拽了出來。
劉稻香瞧見微微眯起眼,對於這一幕視而不見。
同來的村婦們有仇的報了仇,有怨的報了怨,還能在劉齊氏家吃上熱茶果點,也就不再有尋她鬧的心思了。
楊氏見劉齊氏過來,忙迎上去,又請了她上座,那鞍前馬後的樣子,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楊氏有多聽劉齊氏的話呢。
眼瞅著大傢伙的茶杯見底,丫頭們又繼添了一回水,劉稻香伸出小指頭,暗中捅了捅自家老娘。
張桂花回頭看了她一眼,清了清嗓子,開口問道:「娘,我這回上門是想問你,那筆銀子幾時能還給我家?往年,是覺得小叔子與小姑子一個未娶,一個未嫁,家中負擔頗重,如今,小叔子與小姑子都已成家,娘,你看這錢能不能給我了,咱大閨女過了年就得出嫁,總不能光溜溜地把她嫁出去吧!」
劉齊氏撩起眼皮子,暗中剮了她一眼,劉秋香麼?那就是個賠錢貨,嫁人就嫁人,還要帶什麼嫁妝。
「黃家沒給彩禮麼?」
張桂花也不惱,心中回想羅姑姑以前的指點,沉吟了一番,這才道:「不瞞娘,黃家的確給了一千兩白銀的禮金,還有給咱大閨女的三套金頭面,另外,在京城給這兩孩子又添了一個二進的小院子。」
土牛縣一帶有個習俗,「三」即「散」,意指嫁入夫家,能開枝散葉。
「什麼,不單給了一千兩白銀,還有一個二進的小院?」劉齊氏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先前不知躲哪兒去了的劉小蘭正好進門,聽到這話,心裡除了嫉妒就只有嫉妒了,當初她出嫁前,府城黃府那邊,也不過才給了她幾百兩,剛夠買幾十畝良田的。
「要我說,三嫂子,你這是嫁女,又不是要賠上自家老底子,你總得給浩哥兒、瑜哥兒留些家底子吧。」
在座的,哪裡不門兒清,都知劉小蘭嫁去黃府是怎麼回事。
然,同是嫁給姓黃的,男方又同為舉人,雖一個是文舉人一個是武舉人,可這男方的態度卻是差了十萬八千里。
黃家雖是旁支,可黃小虎是旁支嫡子,而那位黃三少爺,卻是黃大人實實在在的庶子,黃府那邊自然不可能把彩禮抬太高。
不待張桂花說什麼,劉齊氏已經尖叫道:「可不,蘭兒說得沒錯,不過是個賠錢貨,值得花費如此多麼?即然黃家給了一千兩,依我看,不如用這一千兩置辦些嫁妝,也是十分妥當的。」
瞧著像是替張桂花盤算,左手進,右手出,一點都不必動用劉三貴家的一點點碎銀子。
張桂花心想,自家的兒女都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閨女要嫁出去,她自然希望閨女的嫁妝越多越好,將來,才能在婆家穩穩立足。
「娘,您這說的是什麼話,黃家給的彩禮,是看得起咱家,是給咱家做面子,是看重我大閨女,可話又說回來,我家是嫁閨女,不是賣閨女,黃家給的彩禮是黃家的心意,我家給我大閨女的嫁妝,是一片父母心。」
張桂花的話,頓時贏得了除劉齊氏母女之外,所有人的贊同。
賣女兒與嫁女兒,是完全不同的兩碼事,同時,也會決定了女兒在婆家將來的地位。
畢竟,女兒出嫁,後半輩子是要生活在夫家的。
劉稻香在一旁摟著張桂花的胳膊撒嬌道:「娘,我們姐妹仨可不就是娘親生的,娘真正是最心疼我們了。」
張桂花聽了好不心塞,她到是想當個好娘親,表表疼閨女們的心,但是......
為毛她生的仨閨女,就是不給她機會呢!
一個婆子聽後,說道:「劉地主婆說得沒錯,要我說,這嫁女是嫁女,賣女是賣女,誰也不樂意自己的娶回來的媳婦只是把彩禮帶回來或是帶回來小半。」
「將心比心,咱們都是有閨女、崽子的人家,嫁閨女時心疼閨女,怕她在婆家受氣,自然要多給些嫁妝,閨女兜里有錢了才能硬氣起來,這娶媳婦,自然也希望帶的嫁妝多,家中有糧心不慌,養著副好身體,才能多多開枝散葉。」
「唉,我說,我娘當初為何給我弄那許多嫁妝,原來是這麼回事,說起來,我還真是太不懂事了,如今聽眾位嬸子、嫂子們的話,方才明白舐犢情深。」
最後一句,楊氏說得十分感慨,轉頭便吩咐自己的丫頭,讓她去買些糯米回來,她要親自給自家爹娘打上一些糍粑。
楊氏的父母非常喜歡吃糯食,尤其是烤得金黃的糍粑里灌上些糖,更得兩老的歡心。
張桂花拿帕子摸了一下眼角,說道:「可不,都是當娘的,又哪裡會捨得自己的崽女吃苦頭,娘,你還是湊些銀兩給我吧,好歹,讓我家大閨女能風光體面些出嫁。」
想要劉齊氏拿銀子出來,那等於是要從她身上剮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