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過了徐平,張三娘又道:「這處宅子裡,上上下下也有幾十口人,不能沒個人管著。迎兒是我身邊人,也有好幾年了,各方面都靠得住。自今天以後,她便代替洪婆婆,管著院子裡的事,你們所有人以後都仔細著。」
迎兒還不滿二十歲,滿臉通紅,在眾人面前期期艾艾說不出話來。
張三娘搖了搖頭,身邊也沒個人了,只好將就,讓眾人散了。
見徐平轉身,道:「大郎,還有徐昌,你們兩個留下來。」
說完起身,帶著迎兒進了書房。
這裡是莊院的正屋,一直都是給徐正和張三娘夫婦空在這裡,平時自然有人打掃。這是家主的權威,別人冒犯不得,徐平自己也是住在偏院裡。
在書房裡坐好,看著跟進來的徐平和徐昌,張三娘道:「這裡沒有外人了,有幾句體己的話說給你們聽。」
先對著徐平:「大郎,你這動不動就犯渾的性子什麼時候才改?那麼多人面前,你是怎麼對洪婆婆說話?有什麼事,我們是親娘兒兩個,你先對我說了,難道什麼時候我倔著你不成?你眼裡有沒有我這個娘!」
徐平訕訕地道:「我已經改了很多了。」
張三娘只是嘆氣:「尤其是昨天,把林秀才驚動了過來。他是我的親家,你的岳丈,你知不知道這份交情多麼難得?他一個讀書人,本來就不怎麼瞧得上我們這種經紀人家,又把家裡醜事攤在他面前,他心裡怎麼想?大郎啊,你也隨著林秀才讀了好多年書了,都讀到哪裡去了?一點不明白事理!我還指望什麼時候你給我掙個誥命,這個樣子,等白了頭也沒個盼頭!以后庄里的事情你少摻和,老老實實去讀書!」
徐平一驚,他的樂趣就在整治田地上,讀書有什麼意思?他前世都讀了一二十年了,實在讀得夠多了。
想了一會,徐平鄭重對張三娘道:「母親讓我一心讀書,實不相瞞,那樣我也就讀不下去了。若是兩邊顧著,我也還能讀。我向你保證,這一年絕不偷奸耍滑,在書堂里就好好念念書,外面卻又由我。一年之後,我也就知道自己是塊什麼材料,能不能參加科舉掙來官身,那時候自有說法。」
張三娘聽罷,笑著對徐昌和迎兒道:「你們聽到沒有,一年之後就能認清自個,大郎可是讀了好多年了!說這種話哄我,你們信不信?」
徐昌道:「小的信。大郎這些日子是慢慢收心了,比不得從前。」
張三娘奇道:「你也這樣說?家裡老漢也有這意思,我就是覺得自己兒子也沒變多少,還是那個憊懶樣子!不過都管你跟大郎呆在一起的時候多,想來不是亂說的。既然這樣,我就再給你一年時間。不過說好了,為娘的可不管你是不是那塊材料,一年之後告訴我的只是哪年能夠高中,別說自己讀來讀不來這種廢話。給我掙個誥命在身,與親家相見也有面子,百年之後到地下去,見了祖宗面上有光。我只有這一個孩兒,什麼事情都著落在你身上!」
有一年的時間也是好的,徐平知趣的不再說話,時間可以改變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