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知白看了看徐平,見他臉色依然沉靜,便問他:「小友覺得如何?」
徐平道:「相逢不如巧遇,我是市井人家,早聽柳耆卿會填新詞,既然遇上了能夠見一面當然是好。」
馬季良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但有張知白在這裡,他哪裡敢說什麼。有宋一朝,官宦士大夫防宗室外戚就像防賊一樣,好吃好喝供著,但凡被他們抓住了把柄收拾起來絕不手軟。更何況馬季良富商出身,見了張知白這種高官士大夫天然地就覺得自己矮了一頭。
別人再也話,一行人便到了山頂。
山上有五個女妓,明麗艷妝,打扮得多姿多彩。五人都是十五歲左右的年紀,正是花骨朵一般的歲月,在中間或站或坐,有的彈琴,有的奏琵琶。
外圍擺了幾張桌子,上面放了酒菜。一張桌子後面,坐了一個穿青衣的文士,不到四十歲的年紀,三絡黑髯,眉清目朗。
見到眾人上來,青衣文士上來對張知白深施一禮:「學生柳三變,見過張尚書相公!」
此時張知白以工部尚書平章事,位高權重,然而柳三變雖然說得恭敬,眉眼間卻有一股傲然之氣,並沒有諂媚之意。
張知白淡淡地道:「多禮了,我也聽過你的詞名。」
說完,便由柴宗慶引著到主客位落座。
柳三變起身,微微有些悵然,然後一笑,回到了自己座位。
此時柳永三十八歲,少有文名,但到了今年才第一次參加省試殿試,但不幸落第。雖然落第,但由於是第一次,還是一身傲氣,發榜後曾作一首《鶴沖天》云:
「黃金榜上,偶失龍頭望。明代暫遺賢,如何向。未遂風雲便,爭不恣游狂盪。何須論得喪?才子詞人,自是白衣卿相。
煙花巷陌,依約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尋訪。且恁偎紅倚翠,風流事,平生暢。青春都一餉。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
他是一時發泄得痛快,卻不想這首詞的影響太壞。人有傲骨不是壞事,石延年當年被黜落也很灑脫,曾作兩首詩。一為:
無才且作三班借,請俸爭如錄事參。
從此罷稱鄉貢進,直須走馬東西南。
又一首是借用前人成句:
年去年來來去忙,為他人作嫁衣裳。
仰天大笑出門去,獨對春風舞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