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季良的臉色已經陰了下來,喝過三巡,對徐平道:「徐家大郎,我們兩家隔著惠民河,也可以算得上鄰居。聽說你近年學問大進,也會做詩詞。今日乘此勝景,也作一首新詞歌來聽聽好不好?」
石延年要為徐平揚名,接口道:「雲行雖然年幼,詩才卻足可稱道!」
石延年此時詩名已起,由他口裡說出來可信度就高了。張知白便指著山下河邊一株正開的梅花對徐平道:「剛才唱的是詠梅詞,小友便就以山下的這株梅花為題,也作一首好不好?」
徐平心裡暗罵,先前詩好那是因為我是抄的,現在我哪裡抄去?此時被趕著鴨子上架,更加不能被馬季良看了笑話,沉吟片刻道:「我一個市井小民,不懂音律,便依調填一首《卜算子》好了。
舊歲亂插枝,今日花如怒。傲雪迎風百里香,不懼風霜苦。
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塵碾作泥,只有香如故。」
話聲剛落,張知白扭頭看著馬季良,過一會才對徐平緩緩道:「小友雖然出身市井,但志向高遠,來日必非池中物!」
第10章 新的生意
開封城裡街道上的雪已經被掃得乾淨,路面上都是雪融化後流下來的雪水,更添了一份清新的氣息。
徐平告別了石延年,沿著街道向家裡行去。馬騎輕快地踩在路面上的小水窪里,濺起一片片水花。
張知白指給徐平的那一株梅樹恰好位於原徐家酒樓的門前不遠,是徐平小時候玩鬧時隨手所栽,此時已是滿樹梅花。那一首《詠梅》化自陸游原作,精華自是陸游原作的下闕,但徐平卻借了這一首詞,說出了馬季良一家逼買徐家酒樓的事情。知道這件事情的人自然都明白這個意思,以後如果這首詞傳播開來,京城裡不管誰走到那裡都會把這件事情說一遍。雖然徐平現在沒有能力把酒樓奪回來,能夠噁心馬家也是出了一口惡氣。
詞在這個時代僅僅是娛樂,與徐平前世的流行歌曲也相差不多。柳三變是此時最優秀的詞曲作者,社會地位其實也能與前世最好的流行歌曲的詞曲作者相比。純從文學藝術的角度,柳三變對宋詞興起所起的作用幾乎無人能比,他不僅創作了大量膾炙人口流傳後世的佳作,而且精通音律,製作了許多新詞牌,優其是慢詞可以說是他一手推動起來的。
柳詞基本都能夠歌唱,與後來宋詞興盛之後文人詞向詩靠攏不同,這是真正的歌詞。徐平填的《卜算子》雖然也符合平仄格律,但唱起來什麼樣可就不好說了,他對音律一竅不通。其實流傳後世的大多是文人詞,比如蘇軾、辛棄疾等最傑出的宋詞家,都具有詩的特徵而符合詞的格律,但唱起來的效果必定是不如柳三變這些專業人世的。也正是因為詞的唱法逐漸失傳,詞的代表作在後世才基本是文人詞這種特殊格律的詩,這個時代卻有不同的看法。所謂有井水處都能歌柳詞,不是從文學意義上柳詞傲視群雄,而是在音樂的意義上柳詞最容易歌唱,最上口,是這個時代的《最炫民族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