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廳門,徐平向正中坐著父母行大禮參拜。自此之後有了官身,正式成年,與從前再不能比了。
行過禮後,張三娘再也忍不住,一下站起來拉住徐平,上下看個不停,含著淚道:「千思萬想,做娘的也不敢想到有今天!大郎爭氣,從此以後,這家裡全要靠你了!」
徐正起身,來到徐平身前重重按了按他的肩膀,喝斥張三娘:「今天大喜的日子,你哭哭啼啼成何體統?」
張三娘抹著眼淚,戀戀不捨地把徐平放開。
周圍著的林文思、李用和等人這才上來向徐平道喜。
徐平一一行禮謝過,才算喘了口氣。
今天的事情對他就像做了一個大夢一般,總是覺得虛幻。雖然這兩年一心都撲在科舉考試上,思想終究是不同,並沒有平常讀書人齊家治國平天下的抱負,也沒有不成器的讀書人當官撈錢博富貴的想法,倒像是他前世一級一級考試一般,人生就是這麼安排的,總得去走一遭。至於中進士之後如何,徐平完全沒有去想。他的志向就是把前世自己被壓住的才學發揮出來,打造一個大大的莊園,一個可以立為當世模板的農業帝國。中進士最主要是為這個身份,從此不再會被阿狗阿貓欺負了,用這個身份去幹什麼卻沒有想過。
徐平沒想在這個時代去當什麼官,勞心勞力對他自己沒半分好處的事,官場上還危機四伏,何苦給自己找不自在。
在崇政殿裡被萬眾矚目,徐平已經覺得有些不自然,他更願意默默地接過一個進士頭銜,繼續自己從前的生活。等回到家裡,見到家人和親戚朋友擺出這麼大的場面,他倒有些惶恐了,不知該怎麼面對。
行禮慶賀完畢,秀秀走上來道過喜,便領著徐平回自己小院更衣。他現在正常袍服外面套著綠色官袍,手裡拿著笏板,不但是看起來不倫不類,暮春的天氣也是熱得不行。
跟在徐平身後,秀秀大氣也不敢出。
徐平正想著心事,並沒有注意到秀秀的表情。
更衣完畢,正要出門的時候,秀秀低著頭捏著衣角對徐平道:「官人,如今你身份不比從前,還要秀秀在身邊嗎?」
徐平奇道:「有什麼不一樣?我們只管像從前一樣過日子。有你在身邊習慣了,換個人我還不自在呢!」
秀秀囁嚅道:「官人高中,聽說還是與狀與排在一起的第一等,怎麼能跟以前一樣?我聽人說,中進士的都是天上文曲星下凡,怎麼是平常人敢比?我一個家裡放羊的女孩兒,什麼事都不懂,跟在官人身邊怕被人笑話。」
徐平笑笑,拍拍秀秀的腦袋,溫言道:「我是個什麼人,你天天在身邊還不明白?以後別聽那些神啊怪啊的故事了,都是騙小孩子玩的,當不得真。官人我以後富貴了,也讓你享福一輩子,再不受一點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