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素娘微微笑著說道:「莊裡都是老人,又有徐昌幫著,有什麼應付不來的?你只管安心,家裡有我照應,必然無事。」
徐平神色黯然,也不知該說什麼。兩人新婚蜜月,正是最幸福的時候,但幾個月後就要分開的事實就像一塊石頭,壓在胸口讓人難受。
官員不許帶家眷上任,兩廣和川蜀執行得尤其嚴厲。有官員捨不得與妻子分開,冒充是婢女帶著上任,每隔幾年就有人被懲罰。徐平不會被林素娘受那種委屈,他的性格也不會去冒險,只能在這段時間盡力補償了。
林素娘握著徐平的手,溫聲道:「我聽人說,嶺南多瘴癘,除了桂州沒有,其它地方都是常年不斷。大郎到了那裡,萬事都要小心。我們中原人,不習那裡水土,吃什么喝什麼,都要仔細。」
「其實都是傳來傳去,也並沒有那麼可怕。年年朝廷都向那裡派官,也沒聽說有幾個真正是死於瘴毒的,大多還是體弱多病罷了。我正當壯年,多少年來都沒有生過一次病,只要自己小心一些,一定不會有事的。」
徐平靠近些,貼住林素娘的肩膀,小聲安慰。
在他前世,兩廣早已沒有了瘴毒危害,說起來都是傳說。但真要自己去面對了,卻不得不打起十二分小心。瘴毒只是一個籠統的說法,其實就是熱帶地方人煙稀少,各種病毒到處肆虐,北方人沒什麼抗體,又不適應氣候容易得病。徐平想不來現在嶺南的樣子,卻清楚記得他前世非洲雨林的可怕,即使有了各種特效藥,原始雨林還是很容易奪人性命。
此時整個宋朝所管地域,人口不過三四千萬,只及徐平前世人口的數十分之一,只相當於一個中等省份。邊疆地區人口更少,此時邕州在編的不到四千戶,一兩萬人罷了。絕大部分地方都還沒有開發,有的不是原生態之美,而是無處不在的風險,隨時會奪人性命。
林素娘頭靠在徐平肩上,只能無耐地笑笑:「大郎是不怎麼生病,一病起來就嚇死人!還記得幾年前你去救我,我們迷路跑到後周皇陵里,你惹了風寒,可把我嚇壞了!」
說起前事,徐平也覺得有幾分溫馨,低聲對林素娘說:「就是啊,瘴毒也不過就是那樣子,我喝上一碗薑湯說好了!」
此時已近傍晚,紅霞滿天,麥場周圍大群大群的紅蜻蜓上下飛舞,伴著遠處喊著號子的莊客,透著鄉下特有的美麗而寧靜的風情。
徐平拉著林素娘的手在河邊的草地上坐下,相偎著看飛舞的蜻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