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消息利用立在鄉間路口的一塊塊白壁,幾個月間已經傳遍了左江道治下的各個村峒,就連放牛的小孩都感覺到了形勢的緊張。不斷向附近集中的軍隊向每一個人宣示著,今年的邊境不會平靜。
甲繼榮看著天,烏雲好像就要壓到自己頭頂上,讓人喘不過氣來。
要想不向徐平低頭,只好找交趾撐腰了,甲峒擋不住,交趾一樣承擔不起諒州丟失,升龍府門戶大開的後果。
衙門後衙的涼亭里,徐平和桑懌兩個閒坐。天陰下來,就是沒有風也涼爽了不少,剛好到外面來換換氣。
聽著徐平說了甲繼榮來的事情,桑懌道:「雲行,你真想打諒州?」
「就看甲峒如何做了,如果不低頭,這一仗就無法避免。有的事情,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幾個月前,我初來憑祥峒的時候,打與不打還在兩可之間,但到了現在,兵馬已動,人情洶洶,已經不是誰一句話就能讓事情歸於平靜。就像人一口氣提了起來,沒有事情發泄自己會憋出內傷。如果這次不能壓服周邊,以後蔗糖務在這一帶的發展就沒了氣勢,很容易出事的。」
桑懌奇道:「現在蔗糖務氣勢如虹,會出什麼事?」
徐平微微搖了搖頭:「你不參與蔗糖務的事務,自然是感覺不到。這幾年發展太快,五湖四海的人都湧進來,蔗糖務的根基還不牢啊。」
說到這裡,徐平也只是點到為止,沒有細說,桑懌也沒有再問。
蔗糖務人員分成三大部分,主力是退役廂軍,次之是福建路移民,但人數後來居上的卻是本地土民。再加上地域鄉黨這些因素摻合其中,如此巨大的利益之下,怎麼可能是一團和氣?不過是這兩年發展快,徐平做事又小心,分岐都被壓在了水面下,沒有表現出來罷了。
現在蔗糖務擴展到了憑祥這裡來,一旦受了挫折,就很容易發生內亂。相反如果這次打掉甲峒,蔗糖務的擴展就再沒障礙,內部也會穩固下來。
歇了一會,桑懌換過一個話題:「奇怪的是,直到現在門州那裡也沒有動靜,按說不應該啊!鎮南關的路都封了兩三個月了,那裡交通斷絕,黃家怎麼會如此沉得住氣?他們到底怎麼想的?」
「門州夾在大宋和交趾之間,左右逢源,讓他們做決定,可不容易。這就像牆頭草,你看著它是隨著風左搖右擺,可實際上根扎得牢,讓它動可不容易。我估計,讓門州下決心,恐怕還得有人幫我們推一把。」
「誰幫我們?」
徐平笑道:「要麼甲峒,要麼廣源州,我想十之八九是廣源州。甲峒不管怎樣後邊還有個交趾可以倚靠,廣源州沒有根,門州就是他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