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慶成心裡一緊,越是徐平問得這麼隨意,他越是知道這話的分量。別看現在兩人說話有說有笑,和善得很,一旦這話答得不合心意,徐平也許不會立即翻臉,但事後只怕不會給自己什麼好果子吃。
攻破南諒州之後,找到李慶成在甲家的質子,徐平命專人送到了北諒州李慶成家裡,自然是示恩。但依徐平在左江道的作為,絕不可能允許李家繼續在諒州做實權知州,括丁法和蔗糖務一定會行到這裡來。
在甲家門下仰人鼻息這麼多年,李慶成早已人情通透,左江道的事情他早已打聽清楚,自然知道該如何回答。
向徐平拱手道:「稟官人,卑職僻處諒州這邊鄙之地,雖然也有小小富貴,不過終歸是遠離官府,難慕王化。卑職家裡的男女,就連漢字都認不了幾個,如此怎麼為朝廷效力?等諒州戰事平定,卑職想請官人恩准,舉家遷往太平縣或者邕州,有個職事最好,還能繼續報答朝廷恩典。」
徐平笑笑:「你這樣想最好,你多年治理地方,也是難得的人才,不管邕州還是太平縣,都用得著你。朝廷最缺的是人才,到了那裡,必然會有合適的職事給你,又怎麼能讓你閒下來?」
「謝官人!卑職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儘管說,只要我能辦到,一定儘量成全你。」
「犬子今年十七歲,一直在甲家,日日惶恐,教導更是無從談起。等到了太平縣或邕州,請官人恩准讓犬子入官學,學習聖賢之道。」
徐平看著李慶成,微微笑著道:「你也這個心,我必然成全。放心,你什麼候帶著家人回去,我什麼時候安排你兒子入學,絕無絲毫耽擱!」
「謝官人成全。」
徐平點頭,命譚虎帶著李慶成去張榮那裡。
看著李慶成離去的背影,徐平暗道,果然是能在甲家眼下忍了一二十年的人物,人情通透,全不是甲家那幫廢物能比的。知道徐平忍不下土官,他便自己提出來去邕州內地,至於兒子入官學之類的,更純粹為了安徐平的心。
你給我面子,我也給你面子,李慶成知趣,徐平也不會虧待了他。這樣的人物,才能夠在合適的時候得到最合適的好處。
譚虎送走李慶成,不過一刻多鐘的時間,又返回後衙。
徐平叫過來問道:「桑巡檢現在門州如何?」
「昨天巡檢還派人來問,諒州這裡有沒有什麼大事,如果必要,他可以不休整,帶小部分兵馬先入諒州。」
「嗯,桑巡檢也是個閒不住的人,不過諒州現在一切平安,他去廣源州這一趟也著實辛苦,還是休整上幾天再說。對了,跟著桑巡檢去廣源州的那一萬民夫,現在怎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