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徐平滿肚子怨氣,也沒什麼心情處理公事,實際的交接事務都是韓綜對龐籍,方天岩對余靖,一些重大事情徐平在一邊補充。
無論是蔗糖務和太平縣,各種帳籍簿冊都清楚明白,事務上的交接並不麻煩。真正需要徐平向兩人交待的人事上的安排,比如何人可用,何人要小心嚴格管束,急切間徐平哪裡想得起來?也只是交待一句軍中事務問桑懌。
把這些事情理了個大概,已經過了中午,到了傍晚時分。
雨還是下個不停,天地間都霧茫茫的一片,憑白讓人心焦。
任守忠在外面酒樓吃得酒足飯飽,隨身的小黃門給他撐著傘,一搖一擺地回到了衙門官廳。
見了門,抖抖身上濺的水滴,任守正尖著嗓子道:「都一天了,怎麼還這麼多人哪?犯官徐平,快快收拾上路,前面路還長著呢!」
「什麼犯官!朝廷只是讓徐平工部道州待旨,到你嘴裡就成犯官了!你不過是個內侍,任守忠,你要假傳聖旨嗎?」
聽見話語嚴厲,任守忠嚇得一激靈,酒勁一下散了不少,轉頭一看,新任的太平知縣余靖正對他怒目而視。
雖然帶著諸司使的職位,在文臣眼裡,任守忠這幫內侍的形象卻著實糟糕。在京城裡,還可以借著太后的名義抖威風,出來了一旦被抓住把柄,會發生什麼可就難說得很。作為內侍,最可怕的就是被說是假傳聖旨,這種罪名一旦被安到了頭上,那是神仙也救不了。
知道自己一時嘴快留下了話柄,任守忠也不敢對著一班文臣胡攪蠻纏,把話題轉過道:「我不與你們作口舌之爭,太后旨意,徐平必須今天啟程。如今天色已晚,還不收拾等什麼?」
余靖板著臉道:「只要明天的太陽還沒升起來,都是今天,你傳過太后教旨,只管隨著徐平工部就是,咶噪什麼!」
聽見這話,連一邊的徐平和龐籍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余靖。余靖一向喜怒不形於色,話也很少,給人很沉悶的感覺。但這位歷史上名列「慶曆四諫臣」之一的人物,一旦發作起來,能抓著皇帝噴上半天,任守忠被他抓住把柄,只是罵兩句已經算是他現在年少風頭不顯了。
任守忠的威風是別人有事求他,可以憑著一眾黨羽上下其手。在外文官不指望求著他升職,他的手也伸不到中書門下去,給他臉色看他也沒辦法。
見裡面的幾個人都對自己怒目而視,任守忠面色訕訕:「且看你們能夠拖到幾時,我就在外面等著,一過了時辰,太后面前有你們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