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登聞鼓院的聶冠卿面對著氣熱洶洶的近百民眾,可沒有這份從容。他是真正意義上有古典氣息的文人,嗜學好古,手不釋卷,善詩工詞,一首《多麗》留傳後世,開有宋一代慢詞之風,時間還早於柳三變。
可憐聶冠卿滿口子曰詩云,憤怒的民眾哪裡能聽得進去?紛紛攘攘,一定要見駕,大冷的天聶冠卿急得滿腦袋都是汗。
敲登聞鼓確實有可能見到皇上,但不可能敲了鼓就見皇上,那樣的話皇上會分身術也忙不過來。只能由監鼓院的官員上報,層層上去最後到皇上那裡,覺得有必要才接見。
聶冠卿一口半文不白的言語,民眾聽得都費勁,此時北風又刮起來,卷著雪花撲落落地打到這些衣不蔽體的下層百姓身上,情緒愈發激動起來。
人群後面,不知誰喊了一聲:「這個狗官穿綢著錦,哪裡知道我們百姓的苦?他攔著我們不許見駕,我們又何必賴在他這裡?旁邊不是還有一家!」
聽見這話,民眾一哄而起,湧出鼓院,一起向前另一邊的登聞檢院去了。
登聞鼓院如果對民眾攔抑不報,則可以去登聞檢院。兩家在宣德門外一左一右,來來去去的甚是方便。
聶冠卿看著民眾呼啦啦地去了,目瞪口呆。這一去,可是要連他要一起告了。可自己本來是要告訴民眾,已經著人去請長官范仲淹,要把事情報上去,怎麼不聽自己解釋呢。
鼓院隸司諫正言,檢院隸諫議大夫,名字差不多,可兩家不是一個部門啊。這隻要鬧到那邊去了,自己這裡怎麼也會落個不是。
開封府正廳里,知府張觀肅容端坐,看著堂下站著的一眾炭行的行頭和主要行戶,沉聲道:「如今天氣苦寒,你們一干行戶,怎能乘此時哄抬炭價?炭價暴漲,小民哪裡有錢買炭,挨不過去,或死或病,你們於心何安?」
行頭劉大官人行禮道:「府公明鑑,不是我們要賺這錢,而是炭行如今也沒有多少余炭。官府又不許我們閉市不賣,價錢不漲就頃刻售空,我們怎麼辦?」
張觀道:「莫要強詞狡辨,到了冬天,你們炭行不會存炭?怎麼會一下售空!」
「府公有所不知,我們本來是存了許多炭的,但鹽錢司那裡要鑄什麼新錢,征了無數的炭去,炭行著實是空了。新買的炭,還在外地沒有運到城裡,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許申鑄雜鐵銅錢,征炭本來是經過開封府的,張觀自然知道。不過那個時候只是歷行公務,誰能想到沒過多久天氣一下冷下來,鬧到這個局面。這些炭戶有了這個藉口,咬死自己也沒有多少庫存,要麼閉市不賣,要麼漲價,根本沒有商量的餘地。
開封府與皇城相距不遠,登聞鼓院那裡一鬧起來,就有人報告了張觀,他立即把炭行的主要商戶傳進府里。能夠讓這些商戶降價最好,不能降價也得理好說詞,今天天黑之前他必須進皇宮,解釋炭價暴漲的事情。
按以前慣例,此時必須開庫官價發賣柴炭,以把炭價壓下來。但現在庫里有沒有足夠的炭是個問題,許申鑄錢浪費掉的炭可是不少,搞不好只能從宮裡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