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素站在岸上高聲叫道:「兩位待制,這裡的魚已經烤好,何不過來喝杯酒去去寒氣?有什麼事情,邊喝邊談豈不更好!」
徐平和范仲淹一起站起身來,范仲淹笑道:「都說徐待制家裡釀的酒是京城第一,在下聞名已久,今日便承待制盛情了。」
說著,兩人把釣竿交給旁邊的小廝,一起上了岸。
范仲淹小時候隨著母親改嫁,生活過得相當清苦,就是後來中了進士做官,也自律甚嚴。酒當然也喝,卻絕不貪杯,徐平家裡出來的都是烈酒,他更不會買來喝。再說范仲淹要照顧親生父親和繼父兩個家族,生活並不寬裕。
到了擺好的桌子旁邊,眾人見過了禮,請徐平和范仲淹上座,才紛紛坐下來。
劉小乙帶人給眾人滿上了酒,范仲淹舉杯:「今日蒙徐待制盛情,得賞煙雨美景,又有好酒款待。諸位滿飲此杯,謝過徐待制。」
眾人一起舉杯,謝了徐平款待。
酒過三巡,便沒有了拘束,各自尋人拼酒,或者埋頭吃喝。
看著歐陽修和蔡襄幾個人聚在一起,酣飲高呼,一邊談論著詩文學問,意氣飛揚,范仲淹不自禁地有些羨慕地道:「到底是年輕人,無論是做學問還是為人處世,都充滿了銳氣,不落窠臼。不像是我,人到中年,一事無成,只剩下一副疲憊心腸。」
徐平心中一動,笑道:「風華正茂,書生意氣,揮斥方遒。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糞土當年萬戶侯。也只有年輕,沒有經歷過世事,才會有這股銳氣。如希文這樣,歷經無數坎坷,哪怕胸懷天下,也只會覺得壯志未酬。但做事情,還是要靠你們這些老成人,年輕人不經歷些風風雨雨,如何能夠挑起大梁來?」
范仲淹轉過頭,有些奇怪地看著徐平,過了一會才道:「這話從雲行嘴裡說出來,總是讓人覺得有些怪異。你也不過二十出頭,跟他們那些人是一般年紀,怎麼說話老氣橫秋?又不像我,上老下小,國事家事,都一起壓在肩頭。」
「因為我沒有一位元老重臣事事照拂,案牘公事,點點滴滴,都要我老老實實自己一個人去做。從出仕嶺南,到現在七年了,經歷了多少挫折。不是我自誇,這七年來的些微政績戰功,都是我披荊斬棘搏來的。胸中豪氣,為人稜角,一點一點都磨得淨光。人老成不老成,跟年齡又有什麼關係?如石學士,鬍子都白了,依然有一顆頑童之心。你再看高若訥,年不過四旬,卻詢詢如七八十歲的長者。這有什麼道理可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