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只道趙禎要問望遠鏡的一些細節,不理會徐平的事,一邊小聲說著今晚看到的天象,一邊一起向宮外走去。
此時夜已經深了,宮裡到處都靜悄悄的,一輪圓月當頭高懸,透過花樹照下來,讓腳下的路斑斑駁駁的。
徐平想來想去也不知道趙禎要問些什麼,鏡遠鏡的技術細節他肯定沒有興趣,趙禎就沒有那麼強的好奇心。有那個時間精力,他不如找幾個宮女看歌舞。
怎麼想也想不出個頭緒來,徐平乾脆不想,只管低頭跟著小黃門趕路。
幾乎橫穿大內,才到了天章閣里。趙禎還沒有來,徐平靜靜地站在一旁。
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徐平低頭已經打盹的時候,聽見傳來細碎的腳步聲,忙打起精神,身子站得筆直。
「隨我進來。」
趙禎一邊說著,腳步沒停,直接進了天章閣里。
這一會的功夫,趙禎已經換了便服,徐平這才注意到,趙禎剛才是穿著公服去翰林天文院的,就是平常在崇政殿議事時的穿戴。而日常與大臣會面,只要不是在崇政殿和延和殿那種正式的場合,趙禎都是穿便服。看來他對剛才的事情還真是重視。
進了天章閣,吩咐賜了座,小黃門上了茶來。
趙禎看著徐平,沒有套話,開門見山地道:「留你下來議事,與剛才觀天象的事情無關。我看了三司上來的帳籍,這兩個月,加上新開的鋪子收入,加上三司管下的場務革除舊弊增加的錢數,一個月有一百多萬貫了。」
這個數字顯然讓趙禎很受震動,說完身子都不由自主地向徐平傾斜過來。
徐平平靜地道:「托陛下之福,三司這兩月入帳錢數確實可觀。」
「而且還每月都在增加,一月就多三五十萬貫!這樣下去,到年底光三司增加出來的錢,就在一千萬貫開外,所有的窟窿都補上了!」
徐平微微嘆了口氣:「收錢太快,現在有些麻煩了,微臣也在為這件事情發愁。」
「愁?愁什麼?」趙禎聽了徐平的話明顯愣了一下,「以前三司都是因為庫里沒錢發愁,現在府庫充盈,不是好事,有什麼好愁的?」
原來趙禎與自己想的不一樣,徐平轉念一想,是不是因為三司現在庫里充足,不向內藏庫借錢了,趙禎感到有些失落?
徐平舉起手中的笏板,掩飾自己的神色,拱手道:「陛下,微臣正是為了現在銅錢都到了三司庫里在發愁。若說是天下之財有定數,微臣是不信這種說法的,但天下的銅錢卻實實在在是有定數的。三司的庫里多了,京城百姓手裡的就少了,各種商業買賣都要受到影響。錢要收上來散出去才有意義,如果積蓄在府庫里,這錢也就沒用了。平常百姓人家如果窖藏銅錢尚且違法,官府庫里存錢,一樣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