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役的只有本地主戶,便是蔣大有手下的那些佃戶,他們今年有沒有飯吃都是問題,哪裡還能夠幹得動活!這個年代徵發徭役可是不管飯的,這些人來了徐平首先要找東西給他們填肚子。而最有勞動能力的童七郎及一眾屬下,偏偏都是客戶,他們不服差役,連修護黃河堤的事情都不參與,更不要說開渠了。
越想越覺得這個地方滑稽,徐平苦笑著搖了搖頭。看來要想把河渠開通,首先得解決河陰縣裡詭異的局勢,把人力物力解放出來。
抬頭對面前的魯芳道:「我給孟州州衙的那封書信,你派人送出去了沒有?」
「人已經走了,郡侯安心,明天應該就能夠到孟州。」
為今之計,也只有等著孟州來人,藉助州里的力量,來粉碎河陰縣的局面了。不管蔣大有和童七郎有沒有作奸犯科,造成這種局面他們就是有罪。
自秦漢時候起,地方官一上任,首要的任務就是打擊豪強。晚唐五代雖然消滅了勢力龐大的世家貴族,地方土豪卻跟野草一樣,滅了茬又一茬,生生不息。
河陰縣令姚廣澤坐視這種情形繼續下去就是失職,哪怕他用一些不上檯面的手段,也應該消滅掉這兩大勢力。
入宋以來,嚴格地說,地方官員都是中央朝廷的派出人員,人本身屬於朝堂,到地方只是臨時差遣。他們代表的是中央朝廷的利益和權威,絕對不容忍地方勢力威脅國家權力,這種時候,消滅地方土豪是一種政治正確。
只要想去做,縣令有許多的辦法可以讓蔣大有和童七郎傾家蕩產,不過是要費心費力,還要有上面官員的支持。姚澤廣這兩方面都沒有,便就縮頭做鴕鳥了。
孟州州衙後花園,李迪喝了口茶,舒舒服服地靠在椅子上,眯上了眼睛。
還是在地方的日子好過啊,又不用早起上朝,州里的事情也不用自己操心,每天只是吃飽喝足,修身養性。來了興致,便到周圍遊覽山水,與高僧名士談些塵世之外的事情,真是神仙一樣的日子。
惟一就是偶爾想起朝堂國事,會有那麼一絲失落的感覺。輔佐兩代帝王,身為帝師,多次為相,想放下不是那麼容易就放下的。
正在李迪剛剛神遊天外的時候,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州衙里能夠這樣行路的,除了自己,也只有通判了。
李迪睜開眼睛,看著快步走來的中年人,問道:「清臣,何事如此匆忙?」
快步走來的孟州通判李參忙拱手行禮:「打擾相公清修,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