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才已經說了,最遲秋後便要開渠,河陰縣裡要出人力物力!」
李參緩緩地道:「就是現在,下官也敢作保,縣裡一定不會誤了工期!」
「然後呢?一條水渠修成,我徐平被這一縣裡的人罵上千百年?我做的是對朝廷有益的事,對地方有好處的事,這好處要讓地方百姓感受得到,不是來找罵的!」
李參沉默了好一會,才沉聲道:「待制還是把話說清楚,到底要我如何?不管那蔣大有還是童七郎,都與我非親非故,要殺要剮,只要待制的一句話!」
徐平冷笑一聲:「我說的不清楚嗎?全縣只有一家上戶,那就絕不可能從來不做作奸犯科的事!你去把這背後的事情查清楚,按律治罪,該殺就殺,該發配充軍就發配充軍!不是我要對他要殺要剮,而是查清楚他是該殺還是該剮!」
「如果,我是說如果,那蔣大有和童七郎兩人都確實是守法良民,該如何處置?」
「如果你查出這種結果來,我便就移文京西路轉運使司和提刑司,讓他們派人來查。我還是那句話,只有你用不用心去查,絕對沒有他們是守法良民的事!到了那個時候,李通判也明白會發生什麼,我們三家聯名參你,欺上瞞下,魚肉地方!」
到河陰縣這些日子,徐平自然已經知道了這縣裡情形的大概,說到底這縣裡的人口也只不過相當於他前世的一個大村子。雖然不知道各種細節,但蔣家和童家兩戶大戶人家聚斂了縣裡的絕大部分財富,遵紀守法做到這一點就是侮辱人的智商了。只有犯的事情是大是小的問題,而沒有犯不犯事情的問題。
正是篤定這一點,徐平才對李參的態度非常惱火。依李參的資歷,不可能看不出這一點,卻一個勁地推託,仗著知州李迪給自己難看嗎?真是這樣,自己也大可以繞過李迪去,京西路轉運使楊告是三司條例司里出來的老人,有的是辦法收拾李參。
作為判孟州的李迪,說穿了不過是掛名而已,公事完全可以不經過他,直接向李參下刀。這種州府,無論是功勞還是過錯,從來都是直接算在通判頭上的。
李參坐在那裡,一直沉默,過了好一會才道:「徐待制,容我三思!」
徐平看著對面的李參,見他表情沉穩,沒有絲毫慌亂,顯然心裡是有章程的,淡淡地道:「無妨,我在河陰縣還要待上些日子,你可以仔細考慮清楚,也把這縣裡的情形查探清楚。三皇廟的房間多得很,便住在這裡吧。」
李參又道:「待制不是說在路上抓了三個追捕逃亡的公人,縣裡又不認他們,還有一戶逃亡的人家。不知道方便不方便,讓我明天審問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