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參聽了哈哈大笑:「待制說得好直白!」
徐平道:「本來就是。平常百姓三餐不繼,哪裡還想著忌諱葷食,都是這些飽食終日的才有那心思。覺得吃不下去,老實餓幾頓就好了!」
嘆了口氣,李參看著徐平,臉色嚴肅起來:「待制這話意有所指啊——」
「李通判這麼說,我也不好否認。河陰雖然不是大縣,但滿縣只有一家上戶,這事情你以前知道不知道?莫說地方貧瘠這種託詞,五等戶的分等,本來各地就標準不一,總不能河陰比孟州其他縣差這麼多!」
李參緩緩地道:「我作為一州通判,管著一州民事,若說是不知道就矯情了。這河陰縣實在是與他處不同,不管按什麼標準來,都是只有一家上戶。」
「鄉村民戶分五等,自然是有分五等的道理。如果連五等都分不出來,那就說明這個地方有問題,李通判明的不明白這個道理?」
聽了這話李參就笑了起來:「徐待制,天下之大,各種奇異的事情應有盡有!怎麼就不能有個縣民戶分不出五等來?蔣大有一家,我再三關照過,河陰縣這裡一直報上都沒有作奸犯科的事情,難道我還能把他家裡抄了?」
徐平冷笑一聲:「全縣只有一家上戶,你說這家是守法良民,這話你自己信不信?」
「我如何不信!縣令姚澤廣雖然入仕前只是張太尉家裡的干人,但為人精明,到河陰縣任職之後也是兢兢業業,他的話總不是憑空白說!」
「姚澤廣,兢兢業業?——是,沒錯,前天他審的一樁案子,一家的孩子跑到舅舅家玩了,婦人以為自己的孩子丟了,來縣裡遞了狀子。姚縣令把所有的差役全都派出去,自己親自帶隊,幾乎把整個縣都翻過來。昨天又有一件案子,一家的雞被隔壁的狗吃了,來報案說是村裡有偷雞賊,姚縣令又忙了一天——」
李參微笑:「小小地方,本來就都是這種雞毛蒜皮的事情。姚澤廣事事親為,雖然難免有小題大做之嫌,終究是一片勤政愛民之心。」
「李通判,你當我傻的嗎?!」聽見這話,徐平猛地一拍面前的石桌。「我自從進士中第,也是在州縣做了六七年的人,如何不知道這種把戲!地方豪強,為了不讓官方找自己的麻煩,專一捏著地方親民官的脈門做事。來個貪財的,便就有大把銀錢孝敬你,來個不貪財要做事的,便就天天有這種小案子讓你不得閒。不管是姚澤廣,還是你李參,都是在地方多年為官,辦事得力,政績突顯,不知道些?」
李參見徐平變了臉色,知道再說一些虛言沒用,沉聲道:「徐待制到底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