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白天李參的態度,徐平又坐回座位上,沉聲道:「門沒有上鎖,進來吧。」
隨著開門聲,李參的身影進了房間,向徐平拱手行禮:「打擾待制歇息,恕罪!」
徐平點頭:「時間還早,無妨,有事過來談。——晚上有些涼風吹著,正好除了白天的燥熱,門不要關了,就開著吧。」
李參應諾,把身後的門大開著,到徐平身前站定。
徐平指著旁邊的椅子道:「有事情坐下慢慢談,沒什麼好拘謹的。」
李參謝過,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沉默了一會,李參才道:「下官深夜來見待制,還是為了白天所談的事情。」
「哦,你又想起了什麼,不妨說來聽聽。」
李參表情凝重,沉吟了一會才道:「待制說得不錯,下官也清楚,像蔣大有這種占地如此多的大戶,完全沒有作奸犯科的事情,基本不可能。——但是,現在卻實在不能動他,不管怎樣,等到秋後再說。」
「哦,有什麼理由,說來聽聽。」
「今年黃河沿岸幾個縣大旱,這災情也怪,只是河陰這裡周圍兩三個縣,受災的地方不多,但災情卻特別地重。待制在三司任職,自然也知道,碰到這種災情地方官是很難辦的。報到朝廷里又不是大災,不會有什麼救災的糧米發下來,但全靠地方又難以支持。孟州不是什麼富庶地方,常平倉里存的糧米不多,其他的錢糧,又都是有使用的,不好挪用。下官在鹽山任知縣的時候,也碰到一場天災,當年是動員地方大戶人家出糧,加上把秕糠發給窮人,才勉強渡了過去。在孟州這條路子卻行不通,像河陰縣這裡,大戶人家就只有兩家,童七郎是客戶,諸多理由不救天災。剩下蔣大有一家,正要借著災情收拾自己家裡的租戶,也不肯拿糧米出來。下官只好——」
「只好如何?難不成你還向蔣大有家裡借糧了?」
「那倒是沒有,下官是用了州裡面的系省錢糧,在青黃不接的時候貸給了河陰縣的百姓,強令蔣大有一家作保。如今民戶逃亡,秋後還債都著落在蔣家身上,如果現在辦了他,下官委實不知道秋後該怎麼辦?系省錢物,等到轉運使查到孟州,我如何交待?這之間的利害關係,待制自然心中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