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離破碎的地形,無窮無盡的溝和嶺,並不只是在黃土高原上,兩京之間的嵩山余脈,這些低矮的土山也是如此。
徐平騎在馬上,抬頭看著前方的山嶺。這山嶺並不高,最多也就是幾十丈,而且山勢非常平緩,完全可以騎著馬直衝上去。這山並不可怕,甚至還可以直接開墾成梯田,土層也極為深厚,只要能夠澆得上水便是良田。可怕的是無窮無盡的這種山,翻過了一座前面還有無數座,好像永遠也走不完。
進山之後沒多久徐平便就問導路的嚮導,問前面的村子在哪裡,嚮導悠閒自在地說翻過前面的兩座小山就到了。那山看著一提馬韁就能衝上去,徐平只覺得兩個村子離得不遠,哪裡想到整整走了半個多時辰。
後來徐平便就學乖了,不問翻過幾座山這種傻話,直接問還有幾里路。這一座座不起眼的小山,翻過一座去六七里路就出去了,與平路的概念完全不同。如果從地圖上看,明明是只有不到十里路的直線距離,實際走起來二三十里都是少的。
郭諮最早跟徐平說起引洛入汴的時候,就說洛水的引水口應當在沙口鎮,不管是徐平還是其他人對這一點都沒有異議。原因無他,那裡是離著汜水縣最近的地方。
汜水縣和沙口鎮之間的這片山地地形支離破碎,只能憑蠻力硬挖硬堵,直線最短的路線就是最佳的路線。真正到這裡看過,徐平才真正理解了這一點。這也好,不用再去費心找什麼最佳路線了,只要直著挖過去就好。
魯芳在徐平身邊皺著眉頭看著四面八方連綿不絕的山坡和溝溝坎坎,不由嘆了口氣:「直娘賊,這個鬼地方比我們邕州的地形還古怪,好像走不完一樣!」
徐平笑了笑:「在邕州那裡,只要沿著河谷走就沒有錯,而在這裡沿著河谷只能夠轉圈圈,一不小心就要迷路。邕州走路最怕上山,這裡卻正好相反,最怕的就是不上山只在山溝里轉,地理不同而已。」
說完,一帶馬韁,帶人向著對面的山上而去。
這裡的路時而沿著河谷,不知什麼時候盤盤繞繞就又上了山,都是本地居民千百年來摸索出來的最適宜路線,外人根本摸不著頭腦。這裡的地形就已經如此難纏,更加破碎的西北是個什麼模樣,徐平想想就覺得頭痛。
到了山頂的一株大梧桐樹下,嚮導指著前面道:「官人,再翻過前面的那兩座小山,就到鞏縣的沙口鎮了。我們緊趕一點,應該能在晌午前到那裡。」
「好,我們便就先去沙口鎮那裡看一看,先把引水的路線理清楚。」
嚮導摸了摸頭,看了看周圍橫七豎八的山溝,對徐平道:「官人,真地要在這裡開渠?你看這大大小小的溝歡,水渠如何過得去?小的愚昧,可是想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