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平捧笏向呂夷簡行禮:「回相公,河陰縣的碼頭那裡有石階,以此計量黃河水位。縣裡每年都抄記上報孟州和轉運使司,下官查過。不只是河陰縣,一路上去孤柏渡、孟州,直到白波,這幾個碼頭的水位下官都查過,據此而有此數!」
呂夷簡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知道了,接著講。」
說完,呂夷簡和王曾悄悄對視一眼,心裡都一起搖頭。果然如此,數據上面想找徐平的疏漏幾乎是不可能的事,王沿說那什麼一年數決簡直是蠢到家了。
見沒人再有疑議,徐平又道:「那麼一丈高的河堤,能保多少一遇的洪水呢?下官查遍官私所記的黃河水位,自入本朝,那一段從來沒有過這麼大的洪水。至於晚唐五代,天下離亂,數字闕如,就不得而知了。所以,只能說是能防百年一遇吧。下官想來,能解百年憂,應該是足夠了。剩下的平時維護,需要的人力只要廂軍就可以負擔,不會加重地方的勞役,應該沒有問題吧?」
兵力增減事情不小,趙禎見兩位宰相沒說話,開口問道:「莫不是要增招兵丁?」
徐平捧笏:「回陛下,應該不需要增招。現今汴口那裡有河清兵三指揮、廣濟軍和平塞軍各一指揮,每指揮八百人,總計四千人。運河挖好,水量調節得當,這幾指揮的人力就可以移離汴口,只要沒有缺額,防護河堤該是夠了。」
趙禎點了點頭:「哦,這樣最好,接著說。」
徐平轉身,又道:「剛才所說,應該已經清楚,平常維護,即使以現在維護汴口的廂軍,人力也已經足夠,不存在加重地方勞役的問題。王副使剛才所說的三不可修的第三項,實際上沒有什麼道理,已經很清楚了。」
「至於第二不可修,王副使是以太宗時候,調用十數州民夫修襄漢漕渠所用人力來比的。」說到這裡,徐平不由笑了笑,「這樣作比——未何不乾脆用隋煬帝修大運河的人力來比?那還更加聳人聽聞!我們講引洛入汴的運河所需的人力,那便就照著這運河來講。開挖多少土石,需要多少工,是可以算出來的嗎!我們去勘查河道,一是看可不可以修,再一個不就是要去算需要的人工嗎?」
話說到這裡,王沿被駁倒崇政殿裡的所有人都不再懷疑,氣氛反而輕鬆下來。梅詢和晏殊兩人對視一眼,不由微笑起來。王沿剛從地方入朝堂,在開封城裡並沒有人脈,前面架子擺得太足,反而惹人討厭。
徐平提高聲音道:「依下官計算,開挖新運河只需二十一萬工。若以動工百日計算,則需要的人力是兩千一百人。就是縮短工期,考慮一些不可預料的意外,五六千人也足夠了。怎麼算,對京西路來說,這也不是了不得的重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