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夷簡和王曾自然也清楚,到了現在,已經再沒有什麼能夠阻止運河開工了,只能心裡嘆氣。呂夷簡嘆氣是因為徐平地位鞏固,三司他更加不好插手。王曾遺憾的是這運河一旦修成,趙禎的雄心只怕就要膨脹起來,施政愈發要大刀闊斧。不是每一件朝政都會如此順利,步子太大,終究是要摔跟頭的。而且天下已經習慣了安靜,朝政突然變得激進,不管官員還是百姓,適應起來都會出很多亂子。
最失意的人是王沿,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精心準備了許久的說辭,不但沒有絲毫對徐平造成影響,反而使朝中上下更知道了他做事如何仔細。
怎麼辦?王沿只覺得眼前一片發黑,前面再也沒有路可走。過了今天,自己是無論如何也在三司呆不下了,能夠不降官職出任外州都是難求。為什麼會這樣?考之典籍,歷數各代,自己列出的理由都足夠紮實,哪個君主敢無視民生開工大工程?怎麼徐平會去計算河裡流了多水,甚至風吹日曬會少多少水都去算,這不是有毛病嗎!
這一路上可以在徐平面前裝瘋賣傻,在殿堂之上,當著皇帝和一眾執政大臣裝瘋賣傻可就成真傻了。一紙詔令奪官回家休養,多少年的拼搏都要白費。所以一進了京城,與徐平分開之後王沿非常清醒,非常冷靜,絕沒有之前那樣的痴傻之態。
大勢已去,大勢已去了,王沿在中連連哀嘆。以十年之力,苦心編成《春秋》十卷,再借著自己在河北路治水的政績突然顯了出來,得以直集賢閣,入三司為戶部副使,沒想到就這麼稀里糊塗地全沒了。
真地只是因為那兩隻雞?自己堂堂三司副使,吃兩隻雞怎麼了?徐平這廝在河陰縣還吃兩隻豬呢!看著一邊貌似鎮定的徐平,王沿越想越是不甘心。
在黑板邊對著桌子上的沙盤,趙禎和宰執大臣重新對修運河的方案檢視一番,只覺得此事萬無一失。就連一直反對的王曾,也覺得這運河不修實在說不過去。
眾人重新落座,趙禎道:「新開引洛入汴運河一事,徐平勘查甚明,利弊已經條列得清清楚楚。朕以為,開此運河,勢在必行!眾卿以為如何?」
呂夷簡看看王曾,王曾點了點頭,呂夷簡捧笏奏道:「陛下聖明,臣等也認為開此運河有百利而無一害。只等過了秋汛,運河便可以開工。」
晏殊和梅詢,以及韓億和其他宰執,紛紛一起附議。
見再無異議,趙禎滿意地點了點頭:「如此,事情便就定下來。呂相公,你覺得誰主持此事合適啊?」
「臣以為,開挖運河牽涉極廣,調配諸般人力物力,儘量使用廂軍,而不輕易動用地方民夫,非是大臣不能主持。如此,便以參知政事宋綬和樞密副使李咨兩人把握大局。等到準備妥當,再用一能吏提舉,必能一舉竟全功。」
趙禎聽了微微有些失望,他心裡是想把事情全部交給徐平的,一是徐平付出這麼多,這功勞不好落到別人身上,再一個用徐平自己也放心。但現在徐平把一切都算得明明白白,大家都看得出來這功勞唾手可得,中書怎麼可能再把這便宜隨便送到徐平手上?呂夷簡一直想壓一壓徐平,正愁找不到機會,更加不會給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