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制詞臣代為起草詔書敕令,文採好只是基本要求,還要求有政治敏感性。亂寫一句話,就可能造成嚴重後果。晏殊也是當過參知政事的人,還不是因為當年為翰林學士的時候寫李宸妃制詞沒有政治敏感性,一下就被擼掉了,現在還升不上去。
徐平現在的理論水平,讓他去做知制誥也做不了,不然就等著讓人看笑話吧。
宰執以下四入頭,翰林學士、御史中丞、三司使和知開封府。除了知開封府兼具地方官的身份,其他三個都有一個備份職位。翰林學士的備份是知制誥,御史中丞的備份是御史知雜,三司使的備份就是徐平現在任的三司副使。跟這些職位大致相當的自然還有很多,如判三班院、流內銓、知審官院、審刑院等等,但都不如這三個職位是明確的上升階梯,也遠不如這三個職位重要。
三者之中,知制誥又以詞臣清貴高高在上,而且可以直升翰林學士,是離著宰執最近的位子。御史知雜次之,御史糾查百官,在禮儀上遠超同階。三司副使的權重責任也大,出力不討好,從加官晉爵的角度來說,反而是最差的。
御史中丞有資歷要求,一般御史知雜是不能直升的。三司使由於主管財政,權責重大,資歷要求更嚴,基本不可能由三司副使直接升上去。
徐平到了現在,已經面臨到了這麼一個尷尬局面。想在三司幹下去,就只能把這一任三司副使幹完,甚至做兩任。然後由於資歷的缺陷,還是不能升三司使,必須出去外任。要麼,就轉到其他資序,曲線遷轉。
趙禎想提拔徐平,合理的安排就是讓徐平由鹽鐵副使轉任知制誥,由知制誥升翰林學士,再由翰林學士為宰執。心裡有這個想法,但與徐平一談,發現徐平完全乾不了知制誥這活,硬讓他去做反而是害了他。
那有什麼辦法?只好去慢慢熬資歷了。好在大家還年輕,還都有時間。
夜色已經深了,趙禎看著窗外,輕輕嘆了口氣:「說了半天,結果還是說了你在三司做的事情,只是在我面前理清了頭緒而已。如今,我最擔心,是朝廷的吏治。在這上面,你卻隻字未擔。是怕在這裡說了,會得罪同僚嗎?」
徐平想了想,搖頭笑了笑:「臣若說是不怕,那也是虛言。我本是開封城裡賣酒人家的兒子,托皇上聖明,僥倖中了個進士,諸般氣運加身,才有了今日之富貴。我自己心裡自然知道這富貴來之不易,與同僚相處一直小心翼翼,出身在這裡嗎!但若說我是怕得罪同僚,就不敢在面前說話,那也是過了,徐平不是那種人。」
「有所畏懼,又有所不懼,不錯!那你說一說,要改革吏制,如今要如何做?」
徐平低頭想了一想,吏制改革,這才是趙禎最關心的。其他什麼大道理,做大臣的只管自己研究去,跟皇上說有什麼用?做皇上的才不要聽這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