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自覺的,徐平抬頭向趙禎看去。趙禎皺著眉,只是微微搖了搖頭,沒說什麼。
徐平又看坐在呂夷簡一邊的王曾,王曾嘆了口氣:「口糧為軍隊之本,不可以有一絲一毫的疏忽。呂相公說的沒錯,徐平,你別想辦法,水磨務無論如何不能動。」
一處西水磨務,每年出來的米麵不過數十萬斤而已,對於三司來說,根本就不是大數字。僅在自己鹽鐵副使的權限內,徐平就能把這些口糧預先儲備起一年的來,一年時間,什麼事情做不好?徐平想破腦袋,也不知道兩位宰相在擔心什麼。
徐平覺得有些茫然,看坐著的其他幾個人,也都是微微搖頭,顯然都覺得自己所說不靠譜。而且,徐平覺得這些人的表情後面,都帶著這樣一句話,任你再是天資縱橫,踏實肯干,年輕終究還是年輕,竟然會想出這種主意來。
這種神情沒有任何嘲笑的意思,就像是晚輩對孩子,看著孩子不小心闖了禍,又不知道該怎麼向孩子說明白,無奈地搖搖頭。
徐平非常不喜歡這種感覺,當年自己剛剛回到京城,他就見到過這種神情,事實證明自己並沒有做錯。只是這一次,他是真地想不明白這些人在擔心什麼。
如果不能夠利用水力,怎麼在京城裡搞大規模的紡織工業?用人力自然可以,但這個年代哪來的那麼多人力?大宋建國六十餘年,人口還在恢復之中,離當年隋朝的戶口數還差著一大截。如果再算上江南閩越人口的暴增,中原的人口恢復更是慘不忍睹,開封城周圍,根本就沒有大量的剩餘勞動力。
其實徐平不是因為年輕,而是因為在朝廷里為官的時間太短,不知道一些不能碰的禁忌。禁軍的口糧是隨便敢動的?西水磨務是供應禁軍米麵的,這一點就夠了。哪怕你就是在軍營門口把米麵堆成山,水磨務也依然不能動。
只要你一敢動,就會有傳言說是軍營的口糧會短缺,鐵定就會有士兵鬧事。京城裡的禁軍鬧事,後果根本就不敢想像。只要有一點點可能性,呂夷簡和王曾兩人就不敢開這個口子,徐平準備得再完備都不行。
禁軍傳承自五代軍閥牙兵,能打不能打是另一回事,造反鬧事那是一等一的,祖上傳下來的本事。衣賜食物但凡有一點點不如意,便就有人藉機喧鬧。更重要的是鬧過之後大多都是安撫,能夠把為首的人繩之以法的,史書上都要記一句能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