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中紀身子停了一下,接著抬步出了官廳。
在中心城區的混混強人,必然是在官府裡面有人罩著的,這個世界沒有人是傻子,河南和洛陽兩縣的知縣縣尉都知道這一點。平時不惹出事來,他們就當作不知道,手下的這些公吏差役也要安撫。一出了事情,特別是這次轉運使司派人下來督辦,那麼平常的什麼三日一比五日一追也就免了,直接讓手下把人拿回來交差。拿不回來,那就老帳新帳一起算,定個勾結強盜的罪名,把經手的這些人輕者發配充軍,重的直接流配海島。
賈谷山採石務可是比一般流配更加可怕的地方,發配到那裡,能活十年八年就是祖上積德了。一般的人,在那裡也就堅持個兩三年,遇不上大赦,性命基本就交待在那裡。
出了縣衙,李中紀仰天長吐一口氣,對一邊的差役暴喝一聲:「叫在衙門裡的人到前面來點卯,不要跟他們說什麼事情,能喘氣的都過來!」
說到這裡,轉過身看著那差役,眼射精光,好似要吃人一樣:「敢走漏一點風聲,今天晚上我就把你拖到河灘里埋了!你的一家老小,也不要想好過!」
那差役嚇得兩腿打戰,應一聲諾,踉踉蹌蹌地跑向旁邊巡檢兵士的駐地。
李紀中看著不遠處的洛河,臉色陰沉,好似要滴出水來。剛才知縣只是說是天津橋附近做壞事的閒漢,並沒有具體說是哪個,很可能他也不知道。他幾個膽子敢去問轉運司的人?沒辦法,有一個算一個,洛河兩岸天津橋上下游幾里內的浪子閒漢,這次全都抓起來算了,就當是為民除害,冤死鬼只管去找那幾個不長眼的好了。
嚴格說京西路轉運使司並不監察河南府官吏,河南府跟開封府一樣,很長時間都是朝廷直轄的京府。現在雖然併入了京西路,但只是錢糧,監察權還在留守司御史台。但是轉運使不直接彈劾官吏,直接上奏說洛陽城內強盜橫行,推到河南府頭上,對下面的縣來說那後果比直接彈劾更加嚴重。知府是朝廷重臣,一個不好就斷送了自己前程。
作為河南縣的巡檢都頭,管著洛河的南岸,李紀中平時也沒有少吃下面牛鬼蛇神的孝敬。但那些跟自己的身家性命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一個巡檢都頭別看平時在市面上威風凜凜,但跟轉運使比起來,那就是案板上的肉,沒有一點迴旋餘地。
洛河邊上的菜園裡,病尉遲大口喝著酒,看著面前一個精瘦的漢子。
那漢子道:「大哥,我已經打聽過了,本路轉運使昨天確實去過張相公府上,而且帶了不少禮物。那個賣糞的,只怕不是胡吹大氣,張家只怕是要重新發跡。」
一邊一個老成些的道:「我早就說過,洛陽城裡官宦之家極多,那些高門大戶,別看著現在破敗了,以前結下的人緣卻不能小視。若無必要,不要去惹他們,不然——唉,現在惹了張家的人,有轉運使出頭,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