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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輪圓月掛在西方的天空,如同一個大銀盤一般,潔白無暇,散發著聖潔的光輝。天上的星星都隱了去,整個暗藍色的天空就著襯這一輪圓月,顯得碩大無朋。
徐平站在天津橋頭,看看天上的月亮,看看橋下的洛河水。偶爾一陣風吹過,天上的一個月亮便就化成了水中的無數月亮,閃來閃去。
天上只有一個月亮,別無他物,映在水中卻變化萬端,這就是天津曉月。
不遠處的洛河河灘上,搭著無數的帳篷,間雜著一堆一堆的篝火,靜寂無聲。那裡是京東路來的災民,還在夢鄉之中。冬天太冷,必須等太陽出來之後才能開工,不然寒冷天氣帶來的傷病難以承受,工期也不得不因此拖長。
譚虎向手心哈了口氣,對徐平道:「官人,天變冷了,你看洛河邊上有的地方都結冰了。」
「不錯,是冷了啊。天一冷,什麼事情都難辦,特別是在水邊做事。」
徐平扶著橋上的欄杆,看著做工的災民住的帳篷,漫無邊際地回答著譚虎。
在河邊做工不易還在其次,保障做工的人的後勤尤為艱難。晚上睡覺要烤火,不然就會凍出病來,白天要吃熱的,要吃飽吃好,不然就沒力氣幹活。這一切都考驗著河南府和轉運司的後勤保障能力,王堯臣和種世衡兩人忙得焦頭爛額。
為了給災民做棉衣保暖,徐平把自己家裡的棉短絨低價賣給了河南府,用來製作棉衣的棉絮。短絨是附著在棉籽上的短纖維,不能用來紡紗織布,現在又不能做化學用途,只好製作棉衣和棉被。當然,棉絮肯定是比不上絲綿的,厚而且笨重,保暖性能還不如絲綿好,富貴人家肯定是不用的。窮苦人身無長物,想穿又穿不起,處於一個不上不下的尷尬位置。這東西就是給一般的城市小康之家,或者鄉間的小地主用的,市場要慢慢建立。
吃倒是好解決一點,營田務的糧食乘著秋天黃河漕運還通的時候,徐平用盡辦法用船沿著黃河和洛河運到了洛陽城裡,暫時寄存在河南府常平倉,單獨記帳。只是肉和菜就無法解決了,只能夠買了鹹菜,用大量的米麵硬抗。
飯要做熟了才能吃,人休息也得烤火,像以前一樣用炭肯定不行,徐平大量使用了煤炭。洛陽周圍產煤的地方不少,不得不又分了一部人去採煤。
燒煤怕中毒,如果一次出現幾十上百人中毒的事情,這河也不用修了。徐平讓王堯臣和種世衡專門抽調了人力,不停地巡查,所有用煤的地方都要露天。效率低就不管了,首先保證人員的安全,出了人命就會鬧到朝堂上面去。
徐平有時候空閒下來仔細想一想,幾萬人修整修一條河道,又是在冬天,操心的地方實在太多,自己都不敢去把每個方面都想到,那是怎麼也想不過來的。河南府這裡比不得邕州,那裡只是要防熱,大不得等太陽落山再做活就是了,寒冷卻是無處躲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