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急,伯庸,我們慢慢說。我知道是搶錢,可他們搶幾車銅錢有什麼用呢?現在不只是西京城裡,就是周圍州縣,大額交易都不用銅錢,要到錢莊裡交割。這些賊人搶幾車銅錢,運又運不走,花又花出去,想幹什麼呢?伯庸,此事必有蹊蹺!」
王堯臣一愣,過了一會才道:「對啊,這錢花不掉啊!他們搶了幹什麼?」
說完,慢慢在徐平的身邊坐下,開始仔細思索。
徐平的新政實際上廢掉了銅錢的很大一部分流通能力,不再是像從前一樣,只要有銅錢在手便就可換來任何東西。現在只要是過了十貫以上的交易,理論上說帳目都要從錢莊走。實際上十貫銅錢五十多斤重,帶在身上也不方便。數車銅錢,按現在的情況,想花出去可是要費不少功夫,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
新政推行的時間並不長,很多人的思維還停留在舊習慣上,經常忽略了對現實生活的影響。剛才王堯臣一急,便就把這一茬忘了,徐平一提醒,才發現這案子不那麼簡單。
等王堯臣平靜下來,徐平才問了具體的情況。
聽王堯臣說完,徐平想了想問道:「押運的差役,沒有留下一個活口嗎?」
「還有一個留著一口氣,叫作宮六。當時他被刀砍到肩上的骨頭,倒在稻田裡,不是致命的傷。不過等到有人救治,時間久了些,流血太多,昏了過去。現在雖然吊著命,人卻一直昏迷,問不了話。聽醫生說,得等上幾天,才能恢復精神。」
徐平點點頭:「有這麼一個人就好,總是有條線索。伯庸,我覺得現在河南府要做這麼幾件事,你參酌可不可行。第一,銅錢在河南府必然不好花出去,特別是發生了劫案,州縣加緊排查的時候。這些強盜要麼把銅錢藏起來,要麼運走。強盜人心哪有齊的?他們做這種大案就是為了錢財,如果藏起來,一天兩天還好說,日子一長必然露出馬腳。如果他們運走,陸路只能走大道,各處稅卡,幾車銅錢瞞不過人,十之八九要走水路。龍門鎮靠近伊河,順流而下到洛河,是最可能的路線。你要抓緊行文各州縣,封住洛河水路,特別是快馬知會鞏縣沙口鎮的斗門,盤查經過的一切船隻。當然,洛河上游雖然可能不大,還是要派人巡查。另外就是汝河也不能放過,知會巡河廂軍嚴查河上的一切船隻。第二,要防強盜想在我們的前頭,在查到之前找到地方把銅錢換成金銀輕貨,攜帶潛逃。我估計要換也不可能到西京城裡來,必然是在城外。河南府除了西京城內,能夠一下換數車銅錢的大戶並沒有多少,府縣的差役巡檢都派出去,對這些大戶一戶一戶地盤查。」
經過這一會,聽了徐平的話,王堯臣漸漸理出了頭緒,對徐平道:「雲行說的不錯,就是如此做了!對了,案子發生在龍門鎮,那裡童大郎幾人本就是閒漢遊民,好逸惡勞罪案纏身的人,我準備派人去盤查他們一番,雲行看如何?」
「出了這種大案,龍門鎮地方上的牛鬼蛇神一個都不能漏過,當然要仔細盤查。」說到這裡,徐平想起前世看的《水滸傳》里的套路,又加了一句,「還有衙門裡的差役,這些人跟地方上的閒漢多有勾結,你最好派心腹的人,私下裡也查一查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