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徐平在三司的改革,在京西路的實踐,這話就不再是隨口一說,可以建立起完整的體系了。只有依附於實踐上的理論才是理論,沒有實踐,就只能是空想。把空想的理論說得天花亂墜的多了,並不差徐平一個。
只有把京西路這一年的實踐總結起來,上升到理論的高度,才有實際意義。用王堯臣的話說,這樣一種理論,就是要立萬世法。以後的改革,有章可循,不再是徐平這樣小翼翼地孤軍奮戰。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京西路這一年的變化很多人看在眼裡,他們也會想為什麼發生這種變化,別的地方為什麼做不到。成功在哪裡,失敗在哪裡,有什麼是可以借鑑的。並不只是徐平會總結經驗,別人一樣會。
從這個意義上講,徐平並不缺少同盟軍,他要做的就是把這些人團結起來。
過了好一會,李覯才小聲問道:「都漕,要怎麼樣立萬世法?可有章程?」
徐平重重呼出一口氣:「章程我有一個大概,說出來你們看看合不合適。第一要言之有物,不要動不動就扯到盤古開天闢地,子孫後世如何如何,就從我們京西路這一年的施政說起。多收了錢糧,為什麼多收?怎麼收上來的?官府手裡的錢糧多了,百姓的生活是變好了還是變壞了?第二要言之有理,讓人看了知道事情原來是這麼回事,原來事情可以這樣做,這樣做了就有這些好處。萬不能讓人看了一頭霧水,看到最後不知說些什麼。」
第169章 應急安排
徐平話說完,幾個人面面覷,好久沒有人說話。
著書立說,自成一家,這個年代並不缺少這種人,而且還特別地多。雖然關學洛學還在萌芽,沒有成氣候,泰山學派卻已經崛起,孫復名滿天下,石介嶄露頭角。理學先驅胡瑗景祐元年離開泰山,回到蘇州講學,另一個學術中心正在崛起。戚同文雖然在後世名聲不顯,但他對應天書院傾注的心血正在開花結果,裡面走出的學生開始進入權力中心。
這其中除了泰山學派,應天書院和胡瑗都與范仲淹的淵源極深。范仲淹在後世的地位很大程度來自於他開兩宋學風,慶曆新政的政治成就倒還在其次。
不過這個年代文人學術上的開家立派,還是以自己讀書思索為主,講學以及與其他文人的討論探討在其次。像徐平這樣,糾集一群有職事的官員,以政事為本,然後要自成一家的還真沒有見過。只聽說官員為了推行新政找理論基礎,上自三代,翻遍所有聖人的言論為自己站台的,沒聽說從新政總結理論指導實踐的。
最後還是李覯打破沉默,堅定地道:「都漕說的極是!上古之時人民至少,政事易極為簡陋,聖人所言雖為至理,但只是個大概。如何從聖人大道發揮出去,治理國家,則要隨著世事變幻找到自己的法子。從邕州到京西路,都漕為官之地,無不錢糧充足,百姓安居樂業,其間自然有道理在。把這道理總結出來,讓其他人看得懂,學得到,推行到全國施行,難道不是利國利民的偉業?我等身逢其會,自當獻計獻策,全力玉成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