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殊連連點頭:「徐龍圖施政用心,這些雖然是小事,但卻容易被人忽略。」
這個時代的交通不便,對重要政事的討論,還是以書信為主。像徐平這樣真地把人聚到一起,集中開會的,確實是很少。各路的州縣官員,一年能夠聚一次就不少了,往往都是遇到非常重要的大事。什麼施政用心,晏殊也就是隨口一說。
聊了幾句閒話,晏殊站起身來,到黑板前看上面寫的文字。一邊看,一邊還問李覯和王拱辰是什麼意思。剛才兩人正說得興起,晏殊問起,興致十足地向他講解。
回到座位坐下,晏殊笑著對徐平說道:「我聽人講最近你帶京西路的官員搞什麼萬世之法,想來就是這件事情了。京西路這一年的施政可圈可點,但要說能立萬世之法,你覺得夠嗎?徐龍圖,你還年輕,做事情最重要的是踏實,切不可一時頭熱貪功冒進。」
聽了晏殊的話,徐平並不意外。就是參與的官員守口如瓶,衙門裡公吏的嘴巴可堵不住,消息肯定會傳出去。只要有心人,現在洛陽城裡的官員只怕都知道自己做的事了。
「學士,所謂萬世之法,也只是嘴上說一說,凝聚人心罷了。真能不能成,還要看事情做得如何。下官是覺得今年京西路的施政跟以往不同之處太多,本路的官員雖然照著做了,做的事情好在哪裡不好在哪裡,只怕心裡還是沒底。趁著年底事少,把今年的事情理理清楚,下年施政就有的放矢。真正能不能遺澤後世,誰又能說得定呢。」
晏殊笑著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徐平想方設法把晏殊留在京西路,晏殊的心裡當然知道是為什麼。不過晏殊對呂夷簡一向是畏懼大於尊敬,心裡還有一些反感,便也就順水推舟。事情能拖就拖,如果徐平這裡真能夠翻過來,那當然更好,晏殊樂觀其成。
問了幾人討論的內容,晏殊因為並沒有參與京西路的施政,而且在朝里他本來對政事參與的就不多,也無法評論什麼。
最後,晏殊對徐平道:「聽你們所講,對這一年京西路的新政認識頗深,想必也能議論出些有意思的說法來。不過,這種事情兼聽則明,偏聽則暗,你們不但是要自己討論,還多問問其他人的意見。比如京西路這裡,還有孟州的李相公,鄭州的陳相公,鄧州的趙諫議,要多多向他們這些人請教。還有,朝堂里的諸公,一樣也可以去信討教嗎,王相公和蔡參政對你們京西路這一年的施政時時留意,必然也有自己的看法。」
徐平諾諾連聲,表示自己這裡一旦有了眉目,定然會去信詢問的。
晏殊的意思徐平明白,無非是說你們在這裡說得天花亂墜有什麼用?要找強力人物給自己站台啊!本路的幾位大人物,除了附馬李遵勖不好參與,張耆是武臣,其他重要的元老重臣要先拉到自己一邊來。地方上的話語權終究有限,還要從京城找奧援。現在呂夷簡壓京西路,那就去找王曾一派的人給自己撐腰啊!朝堂又不是鐵板一塊,要想辦法啊。
徐平的想法有些區別,最後會弄出什麼結果來,現在自己都說不準,不好找外援。等到整理的有個初稿,心裡大致有數了,再去找支持才合理。說到底兩人出發點不同,徐平是真地想整理出這麼一套理論來,算是自己對這個世界的貢獻。晏殊卻以為徐平只是用這麼一種手段,來對抗呂夷簡,理論只是個手段,成不成無關緊要。
喝過了茶,聊過了天,晏殊也不在這裡多待,起身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