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仲淹怎麼敗給呂夷簡,呂夷簡就會怎麼敗給自己,對這一點徐平深信不疑。最多最多,也就是中間多些波折罷了。徐平擔心的,是如同呂夷簡鬥敗范仲淹背上道德包袱,自己到時倒斗呂夷簡,也會背上政治包袱。這種政治包袱,會嚴重影響改革的進程。
范仲淹的精神能量,適於救亡圖存,國家民族在生死亡之際需要什麼便就如天上的太陽一樣顯眼,一腔熱血灑錯地方也難。但是用於興國對大家來說實在太累了。雖然他認為現在是救亡圖存的時刻,大道不昌,國事艱難,外有強敵,內部弊端叢生。但實際上真沒有到那麼嚴重的時候,還是冷靜下來,大家好言好語好好做事得好。
呂夷簡玩弄權勢的手段適於守成,但現在已經沒成可守了,他還這樣做,便就是與現實需要背道而馳。從這一點來說,范仲淹還真沒有看錯他。以前在京城,王曾壓著不讓徐平有太大的動作影響朝政,是因為趙禎剛剛親政,要讓小皇帝有個適應過程。現在趙禎成熟起來,王曾都知道改變了,呂夷簡反而變本加厲。
看著晏殊在長官廳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到處亂轉,不時長吁短嘆,徐平無言以對,只能在心裡暗暗嘆了口氣。天下大勢如此,人力有時有窮盡,現在就擔心范仲淹被打擊,會不會動搖晏殊本就不太堅定的心,不再與自己站在同一條戰線上。
抬眼看窗外,正是春暖花開的時節,朝陽處的幾株牡丹,早已經急不可耐地展開了花蕊,露出國色天香的姿容。幾隻粉色的蝴蝶在花間飛舞,儀態從容。
徐平猛然驚覺,不知不覺間已經站在時代的頂端,不再是當年奔波萬里的懵懂少年了。
第192章 此一策,可安天下(上)
雖然位居次相,王曾的生活卻一直很簡單,偌大的宅第,只有一位老僕,還有幾個粗使的下人以及子王繹陪伴著自己。青州王家是大族,人口眾多,王曾的根基還在那裡,京城只是做官居住的地方,人生的一個驛站。
王曾八歲父母俱喪,由叔父王仲元撫養長大。自小到大,王仲元待王曾如親子,王曾待王仲元如親父。王仲元去世之後,王曾願以一官加贈,以工部員外郎改葬。後來的歐陽修也是由叔父撫養長大,他以己官贈叔父,後世傳為美談,以為開此類行為的先河,實際上第一個這樣做的人是王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