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賈昌朝把定好的今天所議之事一一大聲宣讀,眾官應諾說聽明白了,才對上面的徐平拱手:「今日主議,京西路都轉使、龍圖閣直學士徐平,學士院晏內翰觀禮!」
徐平回禮,賈昌朝才宣布正式開始。
集議由徐平主持,倒不需要他自己來講,只要把握住走勢即可,保證不偏題。楊告站起身來,站到公吏拉出來的一塊大板前,開始分條講解集議的內容。
按照以前慣例,這種時候多是由相關公吏出來讀這些內容,讀一遍,如果沒有人說聽不清楚,便就開始了。這就要參加的官員記憶能力最少過得去,不會一下子就把要討論的內容忘了,所以人數越多,討論的議題就越簡單。徐平是按他前世的習慣,用板把議題列出來,就擺在那裡,防止有人連要議什麼都搞不清楚。這樣做,最大的好處便就是討論的內容豐富了,參與人員精神也不用那麼緊張,可以從容討論。
這個年代的集議可比後世的開會嚴肅多了,監議官不但是要記錄內容,還負責彈糾紀律。不要說是開小差,就是坐姿不正衣冠不整都會被喝斥,這說明態度不正。
議的內容來之前徐平早已經和身邊的人討論了無數遍,爛熟於胸,根本不用聽楊告所講的,只是看著坐在下面的人群,想著心事。旁邊的晏殊同樣是心不在焉,討論出什麼結果其實可以預見到,今天集議最大的意義是通過這樣一種正式的場合,確認京西路的官員對徐平的支持。在這種至關重要的事情是跟本路轉運使作對,估計是沒有那二的。反正得罪了朝廷由轉運使徐平扛著,找不到下面官員身上來,自然樂得附和。不然的話,徐平的打擊報復可能就先來了,以他的身份收拾個知州還不費事。
官做得久了,這種門面功夫先練了出來。徐平和晏殊兩人各想心事,表面上卻都嚴肅認真,端坐上首,面相威嚴,看不出任何跑神的樣子。
最開始的議題是對去年新政的回顧,楊告列出各州的錢糧數據,讓主官確認。完畢之後開始討論各項新政的利弊,氣氛就活躍起來了。這個時候發言,並不一定就真的是對新政有什麼意見或者建議,大多數官員,都是為了給上面的徐平和晏殊留個印象,還有一部分純粹是坐得麻了,站起來活動活動。
到了這一步,紀律便就不像剛開始那麼嚴了,交頭接耳私下討論也在允許範圍之內。
晏殊的眉頭越皺越緊,終於忍不住,低聲對身邊的徐平道:「如此大事,怎麼不見孟州李相和鄭州陳相公來?李附馬和張太尉是武臣,不來情理之中,怎麼他們——」
徐平淡淡地道:「李相公雖然沒有說要來,但也沒有說不來,而陳相公則是說好了要來的。孟州在最北,鄭州在西北,到鄧州最遠,兩位相公又年事已高,來得遲了很平常。」
李參和盧革是早已經到了的,他們本就是編《富國安民策》重要人員,還走在徐平的前面。按一州一主官來算,李迪和陳堯佐是不必到的。但今天最大的意義,不是來聽本路官員的意見,而是要獲得他們的支持,則兩人到與不到,意義就重大了。特別是對晏殊來說,徐平能夠獲得兩位相公支持,可以給他足夠的信心,回到朝廷之後就能不顧呂夷簡的意見,按自己的意思回報。如果沒有兩人的支持,那就要打折扣了。若論事權是此時徐平這個京西路的都轉運使重,但身份地位他如何能與兩位前宰輔相比?而且兩人在官場的人脈深厚,只要露一下面,就能在朝里獲得無數官員的支持,這是徐平遠遠不能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