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平心中嘆氣,不被逼到無路可走,看來軍費是難動了。軍中身居高位的將領,不是太宗真宗時的藩邸舊臣,就是外戚,很多還兩種身份合一。這些人又互相聯姻,關係盤根錯節,除非皇帝痛下決心,不然別人根本就動他們不得。趙禎現在顯然沒有心思改變這種局面,而且不但不改,待遇優厚的管軍職位還被他拿來直接送給親近的人。
見大臣們都不說話,徐平道:「容後再議也未嘗不可,只是養軍之費總得有個數額,不然三司著實難做。怎麼花的可以先不去管,軍費的總數要定下來,這事樞密院總能夠做得了主。今年的軍費總數便由樞密院按去年花費報上來,來年在此基礎上是增是減,增多少減多少,總是能夠定下來的。定下來之後,三司便就按照這數額逐月給付。」
張士遜道:「其實此事也難辦。日常花銷是可以給出數目,但年節賞賜,或者國家有大事賞賜,這數目卻不好定。再者軍隊開拔,也有賞錢,雜七雜八誰能理得清楚?」
「不管是因為什麼事情花錢出去,樞密院總要理出個軍費數目,不然三司難道就常年備著錢在庫里,讓你們隨用隨取?天下哪裡有這樣的道理!三司收天下錢糧,用於天下之事,怎麼可以專一用於養軍!不拘是多是少,樞密院必須給出個數目來!」
見徐平的神色有些不好看,張士遜不為所動,只是搖頭:「難,難,難!」
禁軍除了按著人頭領的錢糧之外,還有很大一部分是其他說不清楚的花銷。平時訓練要給賞錢吧,軍隊移防要給賞錢吧,天陰下雨道路泥濘要給鞋錢吧,天熱了要給買冰的錢吧,天冷了要給買炭的錢吧,更不要說一旦打仗,動刀動槍開弓射箭還得先發辛苦錢再動手,零零碎碎,還超出正常發的錢糧呢。這些花銷不可預計,樞密院定下個數來,多了還好說,到時一旦不夠,張士遜自己掏錢去補窟窿啊。
李迪脾氣火暴,看著張士遜的樣子再也忍不住,厲聲道:「徐平說的有道理,國家出錢養兵是不錯,現在不計較你樞密院花多少,總得有個數額出來!樞密,你這也不行,那也艱難,是個什麼道理?在西府數年,難道一年花多少錢還心中沒數?!」
張士遜低眉斂目,沒聽到一樣,一言不發。
趙禎道:「軍國大事變幻無常,養軍之費確實難有一定之規,樞密院給不出個具體數額也怨不得他們。當然,沒有具體數額三司難做事,此話確實有道理。不如這樣,就按照去年的數額定下來,為防意外,多加一成,三司來年就按照此數撥付。如果有意料不到的地方用錢,從內藏庫出好了。——當然,如果有戰事,又另當別論。」
張士遜捧笏:「陛下英明,臣謹奉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