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一會,徐平嘆了口氣:「算了,知府既然如此說,我也不好強人所難。不過我還是要說明白,橋道司要做的事情,絕不是虛耗民力,浪費民脂民膏。徐某為官多年,不敢說為國為民做了多少事情,但不夸待百姓還是一經貫之。」
知道剛才自己的話有些重,張逸的臉色變得平和,對徐平道:「省主在邕州,在京西路做的事情,我自然清楚。於國有功,於民有利,這八個字省主當得起。但現在正是一年中最酷熱的時候,一舉一動,都可能傷人命,還是於民休息地好!」
徐平想來想去還是有些不死心,問張逸:「知府對《富國安民策》,真地對裡面所講不同意的地方多?若是有閒,不知可否對在下講一番?」
「從何講起?《富國安民策》里,從一開始,就不顧先賢之言,重新立論。天理人慾如何理論,哪裡是三言兩語就能夠講清楚的。不管那書是對是錯,都不是現在能夠斷言的。」
徐平點了點頭:「我明白了。不過,國事不能空談心性,對與錯,但看能不能對天下對百姓有益處。如果用了我在京西路的辦法,國家錢糧充足,百姓日子過得更好,我斗膽問一句,那個時候知府會如何看?」
張逸道:「省主,在下直言,天下事不能只談功利。即使做到了省主說的,還要具體斟酌,治國之道,豈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的?魯莽必然輕浮,慎重才能厚重。」
徐平拱手:「知府此言大有道理,受教了。」
徐平知道張逸說的意思,這種涉及到如何治國家的重大理論,怎麼可能是三言兩語就能夠說明白的?李覯的天理即人慾,人慾即天理,天人合一,只是立了一個骨架出來,要想真正地立住,還必須填充進足夠的血肉才可以。
前世學的,唯物主義也是同樣的立論基礎,社會財富由人的需求而來。那樣一套理論體系經過了多少人的完善補充?僅僅是談論基本概念的專著,論字數就可能超過這個年代所有的書籍。但那樣一個體系,也遠沒有達到統一社會思想的地步。僅僅靠一套《富國安民策》,就想把這個時代的思想統一起來,真這樣想就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