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戩當然明白,只是覺得有些不甘心而已。在幾十萬禁軍中查這種大案,不得不小心翼翼,一個不慎,軍隊被煽動起來鬧事,不知要有多少人頭落地。
在自己國家的首都,把自己的主力軍隊當賊一樣防,也算是時代特色。
鄭戩不再糾纏禁軍的事,對徐平道:「省主,還有一件事,下官必須要請教。依這些日子的追查,除了禁軍之外,城裡普通百姓開的騙貸公司,是一個叫馮士元的開封府使院行首主事。這人雖然是一個小小胥吏,但手眼通天,朝里不少大臣都跟他瓜葛。御史台查案的知雜御史龐籍,自己供認,前些日子從嶺南回京,曾經托馮士元雇過女使,上章請求迴避。除此之外,依屬下查來的消息,還有內翰程學士,也曾托馮士元雇過人和買過貨物。」
徐平聽了不由愣住,過了一會才道:「一個小吏而已,如何跟這麼多官員攀上關係?」
鄭戩嘆了口氣:「省錢唄,托牙人僱傭,花錢不少,這馮士元僱人不要牙錢。其實不只是如此,還有呂相公的家裡,跟這個馮士元的來往更多。托他僱人和買各種貨物,一二十年間,這種事情就沒有斷過。這個人怎麼處置,現在我們幾個人也拿不定主意。」
徐平想了想,搖了搖頭:「若是牽扯到官員,就查下去好了——官員的手裡沒有刀。如果不對馮士元追查到底,更加容易引起禁軍的不滿。本來凡是朝廷主持的事情,處分武將他們都滿腹怨言,說朝里主事的是文臣,總是找他們武將的麻煩。哪怕是證據確鑿,武將被處分了心中也是不服,說若是文臣犯同樣的事情,必然不會治罪。你告訴李樞副,就說是我的意思,對馮士元的案子一查到底,不管牽扯到誰,都不要包庇,就當安撫禁軍吧。」
鄭戩應諾,這也是他的意思,得到徐平的支持,信心一下足了。
沒辦法,如果不是同時在查禁軍的案子,徐平不會支持嚴查馮士元這種人。很多官員跟他打道就是為了占點小便宜,僱人少花點錢,買稀奇貨物價錢便宜一點。馮士元乖巧也會乘著這種機會送禮攀交情,肯定會從官員身上把好處撈回來。特別是經營出這麼一個龐大的交際網,馮士元受益無窮。但根本上,是靠著馮士元手腕厲害,官員貪的只是小利。
這是人之常情,做官的也要食人間煙火,只要貪便宜就有空子可鑽,怎麼防得了?現在跟禁軍的事情疊加到一起,就只能怪這些官員倒霉了。
問了這些日子李咨帶人查案的進殿,徐平對鄭戩道:「這件案子你只是從旁協助,不要在上面花太多心思,還是要以本衙門的事務為主。年底,審計司的事情不少,可千萬不要為了查案,把本司的事情耽誤了。現在三司收錢花錢,都跟前些年不同,你這裡責任致重!」
鄭戩拱手:「下官明白,必不敢誤了本司公事。」
「橋道司那裡有幾項大工程已經動工,你要在那上面多上心,怎麼花錢,錢花得值是不值,等到工程做完你要上報。這一兩年最重要的工程是開巴蜀到秦鳳的道路,朝廷已經決定讓知開封府的張待制再知益州,主持此事。你從本司選得力人手,到時隨著張待制一起到益州去,幫著橋道司管帳。此事重要,一定不要疏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