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之前,哪怕是帶兵打仗的,也很少以粗鄙無文為榮,更不會以不識字為榮。但從唐宋之後,卻把武人不識字,為人粗俗當作理所當然。唐宋之前的軍隊,保證戰鬥力和忠誠靠的嚴密的制度和軍紀,之後卻是無比強調個人武勇,而對制度和約束嗤之以鼻。這並不是中原王朝的傳統,而是北方少數民族的傳統觀念。
這種影響極為深遠,一直延續到千年之後,甚至成了一些人的信仰。說起宋朝的軍隊不能打,經常用的兩個理由是「崇文抑武」和「將不知兵,兵不知將」,實際上就是在這種認識之下得出的結論。不管是「崇文抑武」,還是「將不知兵,兵不知將」,在這種傳統在軍事認識中占上風之前,包括破除這種認識的之後,都不是問題,唯有在宋朝是問題。以徐平學的唯物主義和辨證法,這隻有一個解釋——制度問題。
這種軍事傳統一直延續千年,中原帝國,只有在制度未立之前,或者制度崩壞的時候才會出現敢戰善戰的軍隊,一旦政治穩定下來,軍隊的戰力便就消失了。
這就像人聚居的地方被野獸攻擊了,受到了很大的損失,為了防止再次被咬,做出的選擇不是製造長矛弓箭,挖陷井壕溝,而是走出村子,張開嘴巴,舉起手來,跟兇猛的野獸比爪牙,比兇狠,用野獸的方法去戰鬥。人終究是人,怎麼能猛得過野獸呢?一直這樣下去,只能把所有的人都投進野獸的利口裡去。正確的選擇,應該是把人組織起來,用人的智慧和集體的力量戰鬥。把野獸抓起,馴服成家畜,或者殺了吃肉。
鮮卑打過來了學鮮卑,蒙古打過來了學蒙古,女真打過來了學女真,甚至等到日本法西斯打過了來又去學法西斯,就是不肯低頭看一看自己腳下的土地,不肯看一看那些跟自己一樣面孔的人,不肯跟這片土地,跟這土地上的人民同呼吸共命運,你憑什麼不敗,憑什麼不被滅國?把國家和民族拖進深淵,當然是歷史的罪人。
怔了好久,李璋才結結巴巴地道:「哥哥今天說的,著實有些駭人。若是被那些三衙禁軍的武夫聽到了,不知道要怎麼編排呢。」
「有什麼好編排的?他們中有的人,說不定還以此為榮呢。至於另一些人,應該能夠等閒視之,畢竟這又不是他們個人的錯。錯,也只能錯的是現在的軍制。可惜,現在我怎麼說都沒有用,只有真正跟西北打起來,血才能夠教育人——只是可惜了那些士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