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帥帳,徐平安坐帥位,高大全帶著手下將領唱諾。點卯畢,徐平讓眾將領各自退去,該忙什麼繼續忙去,把高大全和景泰留了下來。
士卒上了茶,幾個人落座,徐平對高大全道:「來秦州有些日子了,感覺如何?」
高大全道:「自到秦州,基本都是待在軍營里,連秦州城都沒有去幾次,感覺其實跟在京城並沒有太大分別。而且這裡沒有其他禁軍說三道四,沒有三衙和樞密院指手畫腳,反而更加自在一些。不瞞節帥,現在的日子,比當年在邕州不知好了多少。」
聽了高大全的話,眾人不由一起笑了起來。景泰說道:「當然在邕州,節帥只是一州通判,手中職權有限。而且當時軍主只是廂軍身份,當然跟現在不能比。」
高大全搖了搖頭:「不只是如此,那時雖然身份卑微,但日子過得還是快活。特別是有七哥和黃金彪混在一起,日日飲酒歡樂,也是一種活法。」
「是啊,現在身份不同,手下管的人多了,操的心事難免也多了。」徐平同樣感慨,「當年在邕州,你們並不是朝廷官員,肩上不用擔著重擔,自然諸事不愁。現在不一樣了,你手下管著幾千人,是方面之將,日子過得好了,心事自然也多了。」
說過幾句閒話,徐平把話題轉到正事上來:「到了秦州,再無掣肘,以前在京城對宣威軍的軍制改變沒能做下去,現在我們要把事情重新拾起來。上一次試的武舉,因為三衙沒有職位安排他們,大多都到禁軍中做了最低級的統兵官,諸般不得意。此次西來,我上稟朝廷,把這些人要了過來。他們編隊而行,算算日子,也該到了。等這些人來,全部編入軍中的各都里,做副都頭,職權類比周卿。」
高大全和景泰一起叉手應諾。
徐平又道:「古人談兵,往往都說要軍紀嚴明,千萬人如一人,主帥軍令一下,如臂使指。如今的禁軍,廂主管軍主,軍主管指揮,指揮管都頭,看起來層級鮮明,實際上一旦臨戰往往茫無頭緒。朝廷安排的原因當然有,駐泊禁軍都是按指揮駐紮,臨戰才匆忙編伍應敵,臨時指派主將,要做什麼大家心裡都沒有底。但事預則立,不預則廢,根子其實還是在軍隊沒有準備好打仗上。行軍打仗,千頭萬緒,怎麼可能主帥軍令一下,屬下軍隊便就按令而行?你讓他半天對面山上去,結果根本沒有路,非要走上三五天怎麼辦?遇到這種事情一旦戰敗,主帥可以推說是統兵官的責任,但下的軍令無法執行,統兵官又何其冤枉?主帥下令,不能靠著心血來潮,讓屬下將領做事,心中先要有數如何去做到。你讓他半天行軍三十里,則如何行軍,如何休息,吃飯飲水,方方面面都要考慮周全。人力有時而窮,要做到這一點,單單靠主帥一個人是不行的,所以必有僚佐,必有幕職。帥府是如此,下面的各級統兵官又何嘗不是如此?術業有專攻,職事各有職掌,所以每一級統兵官都必須有左右手,幫著做事,才能萬無一失。僚佐層層減少,到了隊一級,才可以說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