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昭吉猶猶豫豫,不敢答應。雖然徐平給人的印象一向平和,但真鬧翻了臉,他要拿自己開刀找誰說理去?徐平天子劍在手,部署以下可以先斬後奏,自己明面上的差遣不過是一都監,腦袋說砍可就被砍掉了,王守規能給自己變出來一個?走馬承受雖然名義上是隸帥府,實際上兩不相干,徐平奈何不了他,他當然可以不在乎。
正在兩人臉給脖子粗的時候,譚虎找了過來。叉手唱諾,譚虎道:「承受,節帥請你到官廳議事。——甘都監也在這裡,節帥同樣也喚你過去。」
甘昭吉答應,突然心中一驚,才想起來自己私下裡在這裡跟王守規商量,已經犯了忌諱。譚虎日常不離徐平左右,是他最親近的人,落在他的眼裡,只怕有些不妙。
到了官廳,見桑懌、高大全等四人已經等在這裡,王守規和甘昭吉上前見禮。
譚虎進去通稟,出來讓眾人進了官廳。
徐平靜靜地站在那裡,面色沉重,一言不發。譚虎手捧御劍,默默站立一邊。
見徐平面色不好,甘昭吉心中一凜,急忙道:「節帥,末將先前在京城時跟承受多有交情,此次到關山去了有些日子,回來了坐在一起說些閒話。」
徐平「哼」了一聲,猛地抬起頭來看著甘昭吉,沉聲道:「這裡是帥府,是你隨便說話的地方嗎?未稟先奏,該當何罪?」
甘昭吉臉刷地白了,低下頭,掙扎了一會,才單膝跪地,叉手道:「凡在軍中,一階一級,皆歸伏事之儀。除帶遙郡以上者許以客禮相見,其餘將校皆受轄制——」
徐平看著甘昭吉,冷聲道:「你管軍法司,這算是知法犯法了。——算了,你們都知道我一向寬大,若是因此就砍了你,難免讓人說我不容人,藉故報復你。今天你便就跪在那裡,心中默念軍法軍律,看看還有哪一個違反軍中律條!」
甘昭吉高聲應諾,乖乖跪在那裡,不敢起來。只是片刻間,背上的冷汗就濕了內衣。
此時官廳里的人,桑懌、張亢和高大全皆是遙郡以上,景泰是左藏庫使,離著遙郡也已經不遠。惟有甘昭吉、王守規還有一個譚虎,屬於中下級軍官,真按軍法論起來,他們根本就沒有說話的餘地。哪怕王守規實際上不歸帥府管,名義上卻是都部署司的走馬承受公事,一樣受到軍法約束。正常程序,在秦州,徐平的面前根本就沒有人說話的餘地,一切都是他一言而決。有意見,那向朝廷提去,而能夠向朝廷提的也只有王守規、種世衡這幾個帶著憲職的人,其他人掉腦袋也得生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