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能力總是有限的,想把事情辦好,徐平一向都儘量淡化身份差別,讓每一個人都發揮自己的聰明才智。制度上紀律要嚴,公事之外的氣氛要活潑,這才是健康的軍營面貌。而如果跟這個時代其他的軍營一樣,公事上陽奉陰違,遇到戰事互相推託,生活中卻處處嚴加限制,用這些可笑的手段來保持所謂上級的威嚴,這官徐平還當得有什麼意思?
越是在小節上斤斤計較,便就把制度淪為一種形式,你讓我站著我就站著,讓我跪著我就跪著,什麼都聽你的不就完了?讓我打仗我不能打仗,讓我行軍我走不快,讓我駐防我就在城裡一動不動,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仗打成什麼樣子跟我有什麼關係?
沒有尊嚴才會去用形式來維持尊嚴,如果淪落到要用這種低級手段來帶軍隊了,徐平還不如回到京城裡做個閒散職事,何必跑到這裡來讓人笑話?軍隊是打仗的,是要完成政治任務的,不管是訓練也好,軍法也好,都是為了這個目的服務。能夠謹守這些規矩又把兵帶好,把仗打好的不是沒有,但那樣的人鳳毛麟角。制度易於遵行才是好的制度,而不是用制度把人變成行屍走肉,沒有了靈魂,那樣只是樣子好看而已。
王守規和甘昭吉覺得階級不嚴天就要塌下來了,那今天就先讓他們好好遵守一下。
第39章 按律當斬
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甘昭吉,徐平看著王守規道:「承受,你到秦鳳路為朝廷耳目,凡邊軍一舉一動,你皆可以奏報朝廷。自你到秦州,帥府凡有事關軍政的議論,從來沒有瞞著你,只有你不來,沒有我不叫。但是,本朝有鑒唐朝監軍禍國之弊,對於走馬承受在地方上也有很多禁條,你且說一說,有哪些事不能做?」
王守規愣了一下,看著跪在地上的甘昭吉,心裡覺得有些不妙,硬著頭皮道:「我是朝廷耳目,為朝廷親軍政、察邊事,奏報機宜文字。」
徐平板起臉,沉聲道:「我是問你,有哪些事是走馬承受不當做的!」
王守規畏畏縮縮,低下頭,就是不開口。
徐平嘆了口氣:「你還是要我說了。走馬承受初設只是奏報朝廷機宜文字而已,到現在朝廷賴以為一路耳目,你可以預聞軍機,察州郡守將不法,如有行軍戰事,可以觀陣並向朝廷奏報功過賞罰,這是你應該做的。但是,走馬承受不得接受州郡臣僚的干請,不得干預軍事,不得收接地方上的詞狀,不得過問茶鹽等禁榷物,更加不得擅自決定獎懲。重中之重,是不得干預軍事!不然,你不就成了唐朝的監軍了!」
王守規強辨道:「節帥,我可沒有干預軍事,你這是欲加之罪——」
「那你先前在跟甘昭吉說什麼?剛剛從關山演練回來,你不到帥府來詢問奏報朝廷的事宜,跟帥府之下的都監私自商量,還不是干預軍事?作為走馬承受,秦鳳路的事情你可以奏報朝廷,什麼時候允許你可以指指點點了?有話憋在肚子裡,寫在奏章裡面,沒有人管你!膽敢擅發議論,動搖軍心,你當我腰間的劍不利嗎!」